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祝从之池穗 > 57
这个场景让他们二人都始料未及。

池穗回过神来

, 迈了两步走上前, 她弯下腰摸了摸阿笙的脖子,转过身对祝从之微微摇了摇头。

阿笙竟然就这么死了?他们二人原本已经猜到阿笙的身份存疑, 没料到竟然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香消玉殒,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祝从之冷静地走到门口,叫了两个人进来, 示意一下阿笙的身体:“找个地方把这个细作埋了。”那两个人看着阿笙的身体, 皆有些唏嘘,而后其中一个走了出去,找个一个草席盖在阿笙身上,把这副美丽的躯壳拖了出去。

池穗默默扶着椅子坐下, 神情却十分的复杂。

“她最后那句话, 是什么意思?”池穗抬起头, 静静地看着祝从之,出言问到。池穗不傻, 祝从之明白,池穗只是在向他确认自己心里的念头罢了。

他上前两步, 抬起手按住池穗的手臂:“张军医没有女儿,阿笙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你记住了吗。”

池穗的胳膊上还染着斑斑血迹,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她杀过人,这么多年来她刀下亡魂无数, 可这一次却和以前不那么一样。

阿笙是个女郎,是匈奴的奸细,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可她到底算不得好人。

祝从之却想起阿笙看向张军医的目光,莹莹的,清浅的,可又是真挚而柔旎的。

“张军医没有女儿。”池穗轻声重复了一遍。

祝从之这一次显示出不同以往的冷静,他拍了拍池穗的胳膊,柔和地一笑说:“命该如此,多说也无益。咱们治军森严,她东窗事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只不过,她说自己受命于赫连祁,你信吗?”

池穗思忖了一下微微摇头:“赫连祁母家卑微,他自己也没有培植自己的党羽……”后面的话池穗没有说出口,可脸上的表情已不言而喻。

祝从之却微微摇了摇头:“我却不这么认为,你是和他交过手的,他的本事你我都清楚,这么多年来,赫连颉早把自己当作了储君看待,自视清高,树大招风。而咱们又几时听过赫连祁的名声?他若是韬光养晦,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池穗略忖度片刻,倒也认真的点头:“你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们的确也要好好审视一下赫连祁这个人了。”

他们二人正交谈着,突然听见门外有喧哗声响起,池穗抬眼看去,只见张军医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池穗面前。

“大人,求大人告诉我,我家阿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四十多岁的男人,双目发红,目眦欲裂,神色十分凄惶。

祝从之走上去,淡淡一笑说:“阿笙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她方才已坦然承认,自己是匈奴的细作,为了探听消息而潜伏在定北军中,假借你女儿的身份赢得信任,如今事情败露,畏罪自戕。”

张军医愣愣地听着,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阿笙……阿笙她不是我的女儿吗?”

“不是。”站在池穗的角度看去,祝从之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他掖着手而立,十分从容的模样,“你莫要多想了。”

张军医苦涩地笑了一下,落寞地吹下眼睛:“原以为老来得女,没料到啊,竟然又是一枕黄粱。”

祝从之上前两步,把张军医扶起来,他眼中似乎带着悲悯之色:“张大人正值壮年,若想要子嗣,又有何难呢?他日待我们回到靖安城,这些事也都能提上日程。”

张军医摆了摆手,连行礼都顾不得了,一步一步蹒跚着往外走去,他的背佝偻着,好像整个人都老了几岁似的。

看着张军医走出了营帐,祝从之像是脱力似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阿穗,你说张军医会怪我么?”他像是在自问自答,“若换做是我,我宁愿不知道真相。”

池穗走上前,用手拍了拍祝从之的肩膀,她和祝从之四目相对,轻声说:“我觉得你做的对,你不必想太多。”

这一夜,祝从之在榻上辗转难眠,营帐外打更的声音传来,祝从之依然毫无睡意,他微微侧过身子看向池穗,没料到在皎皎的月色下,池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真相如今已经大白,明日……”祝从之下意识吞了一下口水,别开眼去,“明日我就回到我的营帐里去了。”

“不行。”池穗把目光收回来,微微动了动身子,睁着眼睛看着帐顶。

“难不成接着让我的营帐里闹鬼?”他轻轻摆了摆头,“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是你的营帐闹鬼,”池穗的身子还是平躺着的,只有脸微微侧了过来 “我的营帐闹鬼。”

池穗说得一本正经,祝从之躺在自己的榻上咂滋味,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试探:“难道,你也怕鬼……?”

池穗是鬼挡杀鬼的人,早先她也坦言自己根本不怕鬼,如今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说自己怕鬼,这根本就没有什么信服力。

“怕。”池穗微微合上眼,四平八稳地说。

祝从之又进一步试探:“那我继续留下了……陪你?”

池穗点点头:“可以。”

祝从之没料到池穗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悄悄看了她几眼,把被子拉高,偷偷地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奸细已经伏诛,豹子倒最后落得一个包庇之醉,被狠狠打了五十板子,等伤养好,已经由过了一个多月了。

只不过自那之后,那个原本跳脱飞扬,喜欢絮絮说话的豹子消失了,他日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张军医原本已经戒了酒,自阿笙出事之后日日饮酒,整个人以一个可怕的速度衰老了下去,直到过了一个月才稍有缓和,只是眼睛日益浑浊起来。

人人只道张军医被细作蒙骗,心中苦闷,可池穗却明白,他最难过的莫过于把自己全部的信任给予了阿笙,没料到最终竟是个骗局罢了。

其间祝从之几次想把真实的答案告诉张军医,却到底还是忍住了。

有时候,糊涂一点,比清醒着活要快乐很多。

池穗在行军作战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才能,一个多月来几次与匈奴军相遇,屡战屡胜,几乎成了军中的神话。

就这样又过了月余,池穗的功劳册已经记了慢慢一本,终于从靖安城里穿出话来:令池穗尽快入城述职。

这一日入夜,刘万时静静地走进池穗的营帐:“明日你就要回去了。”祝从之坐在一旁的桌前看书,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

池穗抬起眼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信中只说让你回城,而没有提到我半句,向来是想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刘万时抬手,拍了拍池穗的肩膀。

祝从之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刘万时没有理会他,眉目之间忧色更甚:“我总觉得这时候叫你仓促回城大有蹊跷,却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池穗朗朗一笑,眼中冻水消融:“大哥还请放心,我自会当心。”

祝从之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把自己正在写的一整页宣纸都团成了纸团。

在烛光下看去,那竟然是整整一页的“忍”字。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