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子衿
周狂也眯着双眼，眸低怒意沸腾。
“明天我亲自接她！”
叶凌云甩手转身，离开了此地。
周狂看着叶凌云离开的背影，愣了许久，后才消失在这一片夜色之中。
红黄蓝幼儿园。
玄州本地最大规模的幼儿园，又上面牵头成立的，一是为了帮助当地上不起幼儿园的贫困家庭的孩子，二是收容被家庭遗弃的孩子。
尽管是公立的，但是其里面的设施，人员的配置都是玄州一流的。
在对于这些被遗弃的孩子的关爱，以及未来教育等方面，上面已经做的非常的好了。
但。
终究是一群懵懂无知的孩子。
就算上面做得再好，再完整，但终究难以弥补这些被抛弃的孩子心里所留下的创伤。
叶凌云自己也体会到过这样的感觉，虽然自己并不是别抛弃，但是小时候看见那些放学后被父母接走的孩子，心里总是羡慕。
所以他对着这些被抛弃的孩子，总归是有些感同身受的。
尤其是子文的这个女儿。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被养父母随意遗弃在路上之后，面对无数陌生的面孔，该是怎样的一种惶恐和不安？
倘若不是被好心人移交到了幼儿园，人海如潮的玄州，他又去哪里寻找这个，已经先后失去了亲生父母的孩子？
“将军，到了。”
从星龙湖畔出发，经历的半个多小时的拥堵，叶凌云终于到达这所红黄蓝幼儿园了。
他在站在门口，略有些出神。
而周狂则是去交办探望手续了。
当年，王子文因为一场醉酒，和一个莫名女子发生了关系，生下了这个孩子。
按照他的性格，他肯定会好好照顾这对母女的，他也不缺那笔钱。
可惜，那姑娘难产死了。
产房内，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母亲已经离世，那襁褓中的小孩，哭得也是格外的大声。
而这哭声，更是加重了王子文心中的愧疚之心。
心中更是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回到王家，认祖归宗。
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将军，手续办好了，这边走。”
周狂行动十分迅速，在确定好在那个房间后，带着叶凌云前去探望。
但，那小孩并不在房间。
就在周狂纳闷四下探望寻找的时候，叶凌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地看着看见院落中那颗老槐树下的小女孩。
小小的一只，背对的着叶凌云他们。
碎花衣，棉布鞋。
扎着两个包子头。
手指头正掏着泥巴玩，但她的小手却冻得发紫。
再远处，一群小孩儿结伴而行，嘻嘻打闹。
两两对比，这道小小的背影，更是显得孤单。
“将军......”
周狂刚要开口，却被叶凌云抬手打断。
“我过去看看，你现在去办领养手续吧，我等下就要带她走。”
这时，周狂就有些犯难了，倒不是难手续不好办，而是难将军能不能顺利的带走这个小孩。
毕竟将军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万一这小女孩不乐意，到时候不就很尴尬了。
但在这时，叶凌云已经走上去了。
他挽起了袖子，完全不顾及身份，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围着老槐树的石台之上。
他轻声询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子衿。”
小女孩抬奶声奶气地回答道，说完之后低着头，悄悄地挪了两步，拉开了她和叶凌云之间的距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叶凌云浅笑，王子文最喜欢的就是《诗经》，又有诗意又不文绉绉的，并且不止一次给叶凌云说，他以后的孩子一定要在《诗经》里取名字。
“为什么不和那些小朋友玩啊？”
叶凌云看了一眼远处孩童嬉闹的身影，再一次轻声问道。
子衿有些委屈地摇了摇头：“他们不喜欢我，不让我和他们一起玩。”
“不过，我现在也不稀罕了，因为我有它们！”
说完，她有些得意地指向了泥土之中，一群蚂蚁正搬着家，工工整整的，而她一直是在帮这些小蚂蚁理清障碍物。
接着，她碎碎念道：“搬家咯，搬家咯，搬进新家，好好生活！”
叶凌云道：“那我可以陪你吗？”
“真的？”
子衿双眼一亮，猛然抬头，旋即愣住，许久后才道：“叔叔，你长得好好看啊。”
叶凌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时候，这也是他第一次被小孩子夸长得好看。
他微笑道：“子衿也好看。”
子衿咯咯地笑了两声，继续低头看着她的蚂蚁朋友们。
叶凌云也没有提及他要领养的事情，只是起身，默默地站在子衿的身后，看着她。
一大一小。
子衿看着蚂蚁，叶凌云看着她。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
子衿也没有离开，叶凌云也就这样一直看着。
秋阳洒洒，叶影斑斓，格外和谐。
“我有一个朋友叫王子文。”
不知过了多久，叶凌云开口说道，“他很善良，也很温柔。”
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了，无论子衿能不能够听懂，他都必须说了。
但是他没想到，他刚说出口，子衿便说道：“我知道他的。”
叶凌云一愣，没在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个小女孩身体明显开始颤抖了。
子衿缩着小脑袋，声音有些哽咽：“很久很久之前，他告诉过我，他叫什么。”
对于小孩子来说，记忆不长久，很快就会消散，但那个男人的身影，对于她而言是刻骨难忘的。
他带过自己吃好吃得，喝好喝得。
也玩过旋转木马，大笨锤，海盗船，唱着咿呀咿呀的童谣。
当然，最开心的是，坐在他的脖子上，左摇右摆，吓唬他不能放手。
否则，会摔下去的。
“干爹干娘虽然没告诉过我，但，子衿心里清楚，那个才是真正的爸爸。”
“可惜，后来他再也没出现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坠落脚前，染湿尘埃。
叶凌云伸手揉了揉子衿的脑袋，安慰道：“他不是不要你了，是，没办法再来看看你了。”
这一刻，她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没有呜咽，没有抽泣。
安安静静。
可，这时候的她，才是最伤心，最难过的。
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每天重复着的最大愿望，就是希望某一天，那个喜欢朝自己露鬼脸的男人，可以突然出现。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许久，子衿怯生生得询问叶凌云。
叶凌云神情苦涩，虽不忍心，但，还是如实道：“是的。”
下一刻。
小小少女猛得挪动身体，一把扑进了叶凌云的怀里，嚎啕大哭。
没有陌生，没有隔阂。
自然而然。
也许，在叶凌云开口提及“王子文”三个字的时候，子衿便放下心中芥蒂，默认他为信任的人。
叶凌云怔了怔，轻轻理顺她的头发，安慰道：“我和他，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以后叔叔会照顾你。”
“中午我们就回家。”
小小脑袋蹭了蹭叶凌云的掌心，失落落道：“子衿没有家了。”
叶凌云笑：“叔叔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如果喜欢，住一辈子都行。”
小小的她，并没有开口。
呜咽很长一段时间，似乎累了。
然后，就这么缩在叶凌云的怀里睡着了。
叶凌云换了个让她睡得舒适的姿势，静静坐在树荫下，一言不发。
阳光。
绿荫。
清风，徐徐而来。
多少日子，她，都没如此踏实得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