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也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为了避免说话多被认出来，林乔已经尽可能的开始用手势。
冷若宁点了点头，“我接下电话。”
她来到另外一侧，接通了电话。
傅医生在电话里说：“老太太人快不行了。”
这一句话，一说出口来，就让冷若宁整个人怔住了。
“怎么回事？”
“老太太这几天的精神本就不算好，今天下午忽然精神不错，我和方医生就在考虑是不是回光返照，然后……”
不用傅医生把话说完，冷若宁都已经可以猜想到接下来傅医生要说的话了。
果不其然，傅医生说：“能让家人来见最后一面，抓紧时间吧。”
冷若宁心中猛的一紧。
“还能……撑多久，”冷若宁说，“这边有一个手术，手术要持续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应该撑不到了，”傅医生说，“人老了，病又来势汹汹，恐怕是……会有遗憾。”
遗憾这两个字，让冷若宁一下就僵住了。
“我这就让林乔过去。”
她挂断了电话，目光透过玻璃窗，向外看了一眼。
这是一场关键性的手术，而且……手术保守估计是一个小时，可是还有他们计划的内容没有算入其中。
“手术开始了。”
有人提醒道。
冷若宁将手机收了起来，转身快步就走进了手术室中。
都已经准备完毕，冷若宁径直走到林乔的身后。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她知道。
如果失去了这次机会，那这几天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手术，就都会归功于冷梦诗。
即便是明天的期中考试出现什么问题，冷梦诗也会用另外的方式去解释，完全不如此时手术台上的实践操作来的震撼。
可是，走在这一条路上，不能迷失了自己的眼，不能因为报复，不能因为自己就放弃了一直以来的信仰。
林乔最在乎的就是外婆。
她一直以来，能接受冷梦诗的威胁和暴力对待的，冷梦诗凭借的也不正是外婆这一个筹码么。
她沉了沉呼吸，在林乔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刚刚接到了电话，你外婆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林乔手中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她的脑子里轰了一声，一片空白。
一旁的护士手中递过来一把手术刀，而林乔却已经完全愣住了，根本也没有想要伸手去接。
一时间，手术台旁，陷入了一阵沉默。
冷若宁就站在林乔的身后，她能看见林乔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正在小幅度的颤抖着。
这有这一句话，已经将林乔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了。
冷若宁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林乔转身离开，手术的事情败露，冷梦诗肯定会第一时间得知。
到时候，也就给了冷梦诗为明天的充足准备时间。
她甚至都已经让开了林乔的背后的路，方便林乔转身出去。
“冷医生？”
一旁的护士，提醒了一声林乔。
林乔一双已经呆滞的眼睛，就在听见护士说这句话的时候，才动了动，就仿佛刚才的那一阵愣怔，只不过就是跑了一下神一样。
“手术开始吧。”
林乔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她依然看着手术台上的病人，全神贯注的专注于自己双手中的事情。
冷若宁看着女生笔挺的脊背，她蓦地想起了她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林乔的时候。
她抱着头，蜷缩在灌木丛之中，身边那些人的拳打脚踢，都对她没有丝毫作用。
她伸出手来，用冰冷的语气说：“删掉。”
冷若宁看着林乔有条不紊的手术进度，再看一眼那稳稳地拿着手术刀的双手。
她闭了闭眼睛。
事情不降在一个人的身上，永远都不知道，一个人能承受多少。
就算是她，这种情况下，也不见得会比林乔做的好。
尽管有了刚开始手术前的那一个小插曲，周围和林乔合作同台手术的麻醉师和护士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段时间，林乔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有条不紊，就算是出现了一点差错，也可以很快纠正过来。
等到手术完成，只剩下最后的缝针的时候，林乔开口说：“擦汗。”
这本来应该是一旁的护士做，护士刚好去另一边去做记录。
冷若宁伸手，用帕子帮林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收回手的时候，小手指轻轻地挂了一下林乔医用口罩挂在耳边的绳子，把绳子给勾了下来。
口罩落了下来，露出了林乔一张苍白的小脸。
“冷医生，你……”
周围的人，包括麻醉师在内，都看见了这张脸。
这不是冷梦诗！
可是刚才林乔进来的时候，别人给她打招呼叫冷医生，她也根本就没有否认！
林乔面无表情，将手中的手术刀放下，朝着另外一边扬了扬下巴，“小珍留下做最后的缝合。”
她没有管口鼻上的口罩，摘掉双手染血的手套，丢进医用垃圾里，快步走了出去。
冷若宁略停留了几秒钟，听见几个人在说。
“刚才我不是看错了吧？”
“刚才的那个主刀医生，不是冷梦诗吧。”
“不是啊！是那个科二的林乔！”
林乔在这几个实习医生里，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就算是被安排在外科二的诊室，却根本就没有被重视，再加上林乔沉默寡言，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多注意到她。
“她这是……第一次上手术台？”
“肯定不是，刚才她还叫我名字了呢！”刚才被林乔点名叫小珍的护士说。
众人一听，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的确如此。
如果是第一次磨合的话，肯定是要认识一下共同完成这一场手术是的人都是谁，各自都负责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林乔竟然这样的顺畅，这也就是说，肯定不是这一次……
众人齐齐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这也……太吃惊了。
一个年龄小的护士举了举手，开口问：“那这一周来，和我们一起的主刀医生，并不是冷医生？”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意味着什么。
林乔代替冷梦诗做主刀手术医生，而这些天交口称赞，乃至于在大会上表扬的，其实根本不是冷梦诗，而是林乔！
麻醉师是在这医院里面呆的时间最长的人，他说：“都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吧，别说话。”
冷若宁听到这儿，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刚一出来，没来得及换身上的衣服，就赶忙去找林乔。
林乔身上的衣服换了，呆呆的坐在走廊的公共座椅上。
冷若宁跑过去，一把拉住林乔，“快走！我已经叫了一辆车，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林乔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给冷若宁什么反应。
她就这么好似是一个木偶一样，被冷若宁拉着跑。
赵菲菲正在楼下来回走动。
她一直在关注着论坛上的消息。
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就上楼去，想要去找冷若宁。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她看见冷若宁拉着林乔飞快的冲了出去。
“若……”
赵菲菲就这么看着林乔飞快地跑走了。
她心中疑惑，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上，冷若宁都在叫出租车司机开快点，再开快点。
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说：“我已经把出租车当成飞机开了，再开快，我就超速要被罚款了。”
冷若宁焦急的说：“很抱歉，但是我们……真的是很急。”
沉默下来，林乔忽然突兀的开口。
“手术完，你打电话问了么？”
林乔的嗓音有点暗沉的沙哑。
冷若宁抿了抿唇，她没有说话。
她没有打电话。
在冲出手术室的时候，她本想要打电话，却没有动作。
林乔偏头看向车窗外，她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要沉着冷静，仿佛她根本就不是局中人一样。
“你看你都害怕了，你害怕打了电话之后，告诉你的是噩耗，不是么？”
冷若宁沉默。
出租车司机这才察觉到后座坐着的两个女生，似乎是真的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在没有监控探头的路段，就开始飙车。
赶到目的地，冷若宁付了钱，从车内出来。
“林乔？”她看着依然在车座上坐着，一动不动的林乔。
林乔好似是一尊已经石化了的泥塑一样，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才去推开身边的车门，下了车。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见傅医生和几个医生正在门口说话。
“傅医生！”冷若宁出声叫了一声。
傅医生转过头来。
“你总算来了！”
傅医生的目光，落在冷若宁身边的林乔身上。
林乔没有来过，傅医生也不认识她。
冷若宁问：“人……怎么样了……”
林乔的心一下就揪紧了。
她可以在外面强装镇定，可以在手术室里摒弃外界的所有干扰，但是真正只有一门之隔的时候，她却不敢想象了。
傅医生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的动作，就已经告诉了这样的一个真相。
冷若宁大口喘息了一下，“傅医生……”
林乔问：“人在哪里？”
傅医生让开了身后病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