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瞧见姬玄空的模样，轻声一叹，说道：“姬玄空，云念此生为了你，已然忘却了生死，即便废了武功，可她依旧愿意为了你甘愿赴汤蹈火，试问你又为了她做了些什么呢？”
姬玄空沉默不语，他突然发觉自己没有理由怪罪水月，水月一切皆是为了云念，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云念跟着自己不得善终，原来她真是对的，自己这一生看似风光，实则却死的稀里糊涂的，临死不仅害了族人，甚至还连累了云念。
他有什么资格去怪罪水月了，真要怪他首先就应该怪罪自己才是啊.
姬玄空的手死死地攥着信纸，另一只收则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献血顺着指头缝隙流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云初月缺将这一幕瞧在眼中，轻声说道：“姬先生，您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一切都是云念师姐自己的选择，诚如她信上所言，生是你姬家人，死是你姬家鬼，她并不后悔！”
姬玄空抬头看向水月，说道：“水月，你的确该恨我，我这一生终究辜负了云念啊，只是我想知道，你收到信后有没有找过云念？”
水月说道：“自然找过，我整整找了几十年，却始终不见云念的踪迹，听说云念曾找过北少游，北少游曾陪过她一段时间，但最后云念也走了，我问过北少游，他不肯直言，所以我也不清楚云念的最后去向，时至今日，她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
“北少游吗？”姬玄空轻叹一声，看来还得去蜀山一趟了，罢了，待蓬莱事了，我若还能活着再去找他吧！
“那信中所提到的念空呢，我和云念的孩儿可有讯息？”
水月摇了摇头说道：“我曾沿着来信的轨迹去查探，但信是通过一个江湖中人送来的，期间辗转了很多次，已经无从查起了，但我却知道这背后应该有北少游的影子在，我曾问过他，他只是说了一句那孩子有他自己的生活，他过得很好，已经娶妻生子了，有天命水晶在身，那孩子不受阵法影响，不惧姬家的不详，所以就不要打扰他了吧！”
“是吗？”姬玄空神情颓然，云念为了他几乎放弃了念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念空的人生轨迹他不难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失去母亲之后会度过怎样一段时光，也许念空很懂事，又或者那家人很照顾念空，但终究最后只剩下了念空一人独自生活！
“云念，唉，终究是我的错，若我能早点察觉，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念空应该不在世了，他的后人姬天昊也死在了青莲剑宗的手上，如今姬天昊的后代就只剩下一个罗小敏，也为了调查其父之死而进入青莲剑宗！
小敏在等我！也许云念也在某个地方在等我吧，她若恢复修为应该早就进入灵光境了，她或许还活着吧？
姬玄空想到这里，抬头看向水月，说道：“水月，我要进入你们的圣地剑池，你要拦我吗？”
水月闻言轻声一叹，说道：“姬玄空，你随我来，初月，你们两个在这里守候，不得我命令不许进来！”
说罢，水月便带着姬玄空进入到了念云居之中，水月似乎有些累了，她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然后指了指房间一角，说道：“那里有一个机关，里面有我留下的东西，你去取来吧！”
姬玄空按照水月的指示，在机关中取出了一个古朴陈旧的盒子，盒子上积满了灰，但却保存完好，他轻轻的将盒子放在水月的面前问道：“这是什么？”
水月看了看盒子，神色有些复杂，轻声道：“我也没想到你身上会有这么离奇的遭遇，我曾经看过那个阵法，龙虎山要将你炼制成战尸，我当时其实有能力破除那个阵法的，可是我一想到云念就气不打一处来，也就任由阵法自行运转，你姬家人的厄运算起来我也有几分责任。”
听到水月的话，姬玄空沉默了，他知道水月所言不假，只是这些恩怨他真能杀了水月就算完了吗？说起来水月更像是一个心疼女儿的妈妈，当时的情况换作谁恐怕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吧！
水月见姬玄空没说话，于是接着道：“后来的事情云念也没猜错，我虽心疼，但也顾及云念体内的血脉，龙虎山盯上了姬家，我怕云念有难，恰好那时北少游来我剑阁做客，我便动了让云念再嫁的念头，有蜀山在背后，自然不惧龙虎山。只可惜，我终究低估了丫头的性子，这事始终让我后悔，若是可以，我一定不会逼迫那丫头的。”
“可惜，终究犯错了不是吗？”
水月看向那个盒子，淡淡说道：“可那时候我不这么想，我将一切都怪在了你的身上，就算她后来给我来信，我依然觉得是你的错，若非是你，云念又怎会这样？所以初月这丫头也受我影响，对姬家人也有所痛恨，姬玄空，你可知我为何要见你？”
姬玄空摇头说道：“不知！”
水月说道：“我一直都不信你能复活，即便不久前水慧将你的消息告诉我，可我还是不相信，所以我想见一见你，在知道你和青龙等人要入剑池之时，我就坚持不让你进，因为我知道若真是你，你一定会来见我的。”
姬玄空说道：“你没猜错，确实是我！”
“是啊，是你，是你就好，你依旧是那个愿意为了云念乱了天下之人，依旧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姬玄空，我以为我此生不会再让这个东西现世了，但既然你来了，那就应该交给你。”
姬玄空沉吟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在寻找云念那几年，也在走云念当年的路，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它和你的死有关。”
姬玄空闻言，手微微有些颤抖，想要去触摸那个盒子，却被水月给按了下来，水月轻声道：“待会儿在看吧，不急这一时，但也许真相有些难以接受，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知晓。”
姬玄空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盒子轻轻的收在了怀中，看向水月，问道：“为何告诉我这些？”
“姬玄空，我想问你，你真的爱云念吗？”
姬玄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爱她！”
“如果云念真的还活着，你会怎么办？”
“你知道云念的下落吗？”姬玄空闻言，呼吸都有些急促道。
水月摇了摇头，说道：“并不知道，也许北少游清楚，只是他如今已经是蜀山剑派的掌门了，实力通玄，不弱于水晴，你可以去问问他。玄空，我能这么叫你吗？”
姬玄空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云念的师父，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虽然我从未和云念一般叫过你。”
“呵呵，人老了，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知为什么，第一眼见你时就看你不顺眼，当年你还让云念离开了剑阁，我心里终究是有些膈应的，不过，百年光阴，岁月荏苒，我老了，你却一如当年，我这一生最爱云念，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就算是云家也没有我这么待她，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只可惜她遇到了你，虽然短暂，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那是她入门二十年来最快乐的一年，所以，我终究是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嫁给了你。”
水月顿了顿，轻声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请讲！”
“你已经踏入修士的行列了，那不是武者的范畴了，生死人，肉白骨，转轮回，我也知晓其中一些玄妙，他日，若你真的见到了云念，能替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吗？”
“对不起吗？”姬玄空身躯一颤，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他神情苦笑，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他欠云念的恐怕这辈子都难以还上了，他也欠水月的，水月之心，又有谁能明白呢，纵然有错，那也是源于她对云念的爱啊。
轻轻的抬起头，姬玄空刚要开口，却发现水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双眼，她的鼻息之间已经没了呼吸，姬玄空眼中再次涌出了泪，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苍老的脸，但手在半空之中，却怎么也落不下来，终究，他一声长叹，看着水月，说道：
“水……师父，我答应你，若此生能再见云念，定将你的话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