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暖摔到地上，满身污泥。
她的白裙子黑了，头发打结地黏在一起。
意识到有人下车看她，郁小暖立刻埋着脑袋。
她不想再吓人了。
耳边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
“怎么穿成这样，是乞丐吗？”
“好可怜，一看就是没有家的，没出血，应该没撞到，就是吓坏了，雪婷，你拿点钱给她，我身上没有现金，只有卡。”
“你不怕她是碰瓷的？你不知道现在社会上有这种组织吗，故意穿得很破烂，装得很可怜，让别人同情给钱。”
“那就少给点。”
“真是，果然是灾难，提到那个郁小暖，就没好事儿！”欧雪婷气呼呼地打开钱包，抽了一百元出来。
轻飘飘地扔到郁小暖身旁。
然后，她们上了车，开走了。
郁小暖听得出来，那是她母亲欧雪婷的声音。
只是她这种样子，没有人认得出她。
多么讽刺。
她的母亲施舍了她一百元钱。
郁小暖从冰冷的地面缓缓爬起，没有去看落在地上的钞票。
她双手捂着脸，那是她最后的屏障。
她不是妖怪。
她也不是精神病。
她更不是乞丐。
“在这里，你就是你。”
“你得了过呼吸，并不是因为你的精神和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因为，你比一般人都更敏感，更善良罢了。”
她想起沈天佑对她说过的话。
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这时，一道闷雷在空中炸响。
郁小暖愣了愣，仰头看天。
雨水渗进嘴里，天空黑压压的，几乎快分不清这是白天。
打雷了。
郁小暖有些慌张。
打雷了，她该怎么办？
她把手从脸移向耳朵，一路小跑。
雨水在她脚下哗哗作响，她不知道她跑到了哪里，看到一处楼梯，她便迅速上去，整个人缩成一团，捂住耳朵，身体因为饥寒交迫而剧烈颤抖。
她肚子叫了几声，雷声的影响让她想起了痛苦的回忆，她拼命地闭眼，试图摆脱那些过去，但回忆像有千百只小手在她身上拉扯，又挠又抓，她本来平复的呼吸此刻又因为焦虑惊恐而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在这个忙碌的城市里，她只是一团漆黑的阴影，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舔舐自己，她怕雷雨天，因为这一次，再也没人抱着她，对她说，不用害怕。
“如果以后的雷雨天，我哭是因为你不在，该怎么办？”
“那你就不要离开，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她没有离开。
她就在这儿。
她就在这里。
雨水朦胧了她的眼睛，她觉得好冷。
这时，一双皮鞋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响声，郁小暖微微睁眼，抬头望去。
一个白衣粉裤的男人，身上有浓烈的香水味，手里举着一把小熊图案的雨伞，他垂眸见她可怜，从包里掏出一些散碎的零钱，随意地丢到郁小暖面前。
郁小暖震惊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小小……”
韩小小怔住，他一双漂亮到模糊了性别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仔细地辨认着眼前人。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小，你是谁？”
虽然她的脸毁了，可她知道他叫小小，会用这种语气，这双眼睛，韩小小细思极恐，等他反应过来，睁大双眼，连手中的雨伞都惊得飞了出去！
“宝贝儿？”韩小小试探性地喊她，这一声一出来，郁小暖再也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在地。
“小小……”
“宝贝儿，真的是你！？天啊！”韩小小难以置信，尖声叫喊，接着，他淋着雨，不顾地板肮脏坐她身旁，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用手拨开她脏兮兮的头发，细细的声音里夹杂着浓重的哭腔：“宝贝儿，我是在做梦吗，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脸，你的脸……”
“小小……我好冷……”
“不冷，不冷，乖。”韩小小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他哭道：“怎么回事，我简直不敢相信，大BOSS呢，大BOSS怎么忍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还让你受这么重的伤，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不要我了。”郁小暖轻声喃喃，“他不爱我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小小，有句话，我想对你说，我本来以为已经没有机会了。”郁小暖慌忙抓住他的手，“小小，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了，说什么对不起，你弄成这样，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你等着，我马上给大BOSS打电话，告诉他，你在这里，他不会不要你的，相信我！”说着，韩小小就开始按手机。
“不，别打，别打！”郁小暖去抢，她哀求道：“不要打，求求你……”
是她要求离开他的，是他亲手把她丢出车门的。
至少，给她留最后一丝尊严。
看着他，她说：“小小，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有，有！”韩小小急忙翻包包，拿出些面包和牛奶递给郁小暖。
郁小暖接过，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吃得太急，韩小小见状迅速帮她打开牛奶瓶，喂到她嘴边：“别吃干的宝贝儿，喝点牛奶。”
他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
曾经意气风发，有着最甜美笑容的郁小暖，如今，像个落魄的乞丐，在他面前，啃着一块廉价的面包，喝着已经冷透的牛奶。
韩小小心口疼得不像话，眼泪根本抑制不住，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云巅被打入地狱。
他曾经怪过郁小暖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大BOSS把他派到她身边，为她，他是那么尽心尽力，可最后她却解雇了他，并对他说，他是个无用的人，他们之间，根本连朋友都不是。
他被那些话伤透了心，但此时此刻，看到这样伤痕累累的郁小暖，他才发现，那些话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只想看到这个女孩灿烂的笑容。
希望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这种念头，异常强烈。
几口面包下肚，饥肠辘辘的感觉得到缓解。
雨还在下，沾湿了郁小暖手里的面包，可她混着雨水，还是不管不顾地吃了下去。
沉浸在以这种方式遇到她的震撼中，韩小小半天才清醒过来，忙拉着她去了一处有遮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