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乔唇畔轻勾：“你相信天涯海角？”
“为什么不信？”
蓝歆瑶偏着头，“暴雨过后会有彩虹，私奔的尽头就是天涯海角，只是我一个人去不了，怎么，你不敢吗？”
“私奔？”
这两个字令沈乔觉得格外有趣，也禁不住地轻轻笑了起来，“难道不是逃亡？”
“对啊，就是逃亡，你害怕了？”
蓝歆瑶点头，看着他极为认真地说道：“以后，我的父亲是猫，我们俩就是小老鼠，如果能从他的利爪下躲过去，咱们就能在一起，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什么？”
“离开蓝家，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自然，也不是你的小姐，我也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你和我在一起，如果被父亲抓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也许那时，你就会死。”
“在驯兽场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死，可是，你觉得我害怕吗？”
沈乔这样问她。
蓝歆瑶握伞的手颤了颤，说：“我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许，也不会有结果，不能像别人那样结婚，组建家庭，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嗯。”
“就算……你恢复了记忆，你的感情仍然不变吗？”
“嗯。”
“如果有一天，你的爱淡了，你会不会后悔因为我付出这么多，会不会恨我现在这么为难你？”
蓝歆瑶有些急。
她的问题很多，面色很红，一双眼睛透着渴望与不安，她拼命向沈乔询问答案，眼底似乎就要落下泪来。
她的慌张沈乔发现了，他握住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一些。
“为什么这么担心？”
沈乔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是啊，为什么呢？
蓝歆瑶自己也不明白。
小白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她却担心，他终有一日会离她而去。
为什么她会害怕，他现在对她说的话，以后，都会成为两个人之间无穷无尽的煎熬与折磨？
为什么还没有在一起，她就这么害怕会失去……
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对自己没有自信，她，究竟是怎么了……
与沈乔对视一会儿，蓝歆瑶又想哭了，她红着眼说：“我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你能喜欢我多久……我除了蓝家小姐这个身份以外一无是处，我怕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我根本连个普通人家的女孩都不如，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你别看我平时老说自己是大小姐什么的，其实，我根本……我就算喜欢一个人，我都没勇气告诉他……小白，我对你……”
“我知道。”
沈乔用指尖抚去蓝歆瑶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那晚在海边，我就已经知道了。”
蓝歆瑶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
“那你快回答我，你，到底会不会离开我？”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问一个男人这样的话。
也是最后一次。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这样，她就没有遗憾。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周围的雨声渐渐远去，小小的伞内，蓝歆瑶只能听见沈乔略微压低了的嗓音，温和动人，珠玉一般，让她的心弦狠狠颤动。
四处的风还在狂妄地刮着，可她的伞却温暖得像个蛹，里面全是小白带给她的令她痴迷又清新的空气，沈乔就站在她的身旁，垂眼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把她护到自己的瞳仁深处去，让她心动又惶恐，但同时也有了敢于尝试的勇气。
“不管你是不是蓝家的小姐，不管我有没有恢复记忆，就算我们明天就被你父亲找到，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组建一个家庭，我，都不会离开你。”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沈乔低声说，“所以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会跟我在一起，今天以前，我只拿自己当你的仆人，我不敢有任何别的想法，对我来说，能够为你而死，也是最大的幸福，你在我的心里，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一无是处这个词，以后，别拿它来形容自己。”
蓝歆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再多说一点。”
沈乔眨眨眼：“还能说些什么？”
“嗯……你再叫叫我的名字。”蓝歆瑶抓住他湿润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撒娇。
沈乔伸手，摸着蓝歆瑶沾满泪水的小脸，再微微碰了碰她红肿的鼻尖，嗓音温润含着笑意，“歆瑶。”
“再喊一遍。”
“歆瑶。”
“再喊。”
“歆瑶。”
“真好听。”
蓝歆瑶踮起脚，忽然丢掉手中的雨伞，整个人扑进了沈乔怀里。
沈乔顺势抱住了她。
抱得紧紧的。
蓝歆瑶闭上眼，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到沈乔的衣裳里。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得这么狼狈丢脸的样子。
“小白，我喜欢你。”
她双手死死扯住沈乔肩上的衣裳，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很快，沈乔便感到胸前一片温热的濡湿扩散。
沈乔抱着她，手轻柔地安抚着她的头，“我已经知道了。”
“你愿意带着我一起逃亡吗？”
沈乔宠溺地道，“当然愿意。”
她的头发摸起来并不柔顺，因为太过蓬松，又淋了雨，反倒比往常更加扎手，十分倔强。
雨伞落到地上，掉进泥水里，溅起了不小的浪。
这时，雨停了。
两个人走进城时，已到傍晚。
他们全身脏兮兮的，像刚逃难回来，惹了行人不少关注。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挽着沈乔的胳膊，蓝歆瑶抬头问。
沈乔捏捏她哭花的小脸，说：“不是要逃亡吗？”
“逃亡来日方长，这世界那么多国家，咱们随便去哪儿都行，只要不是英国，我们就能躲得久一点。”
蓝歆瑶满是期待地望着他。
沈乔有些懵：“所以呢？”
蓝歆瑶笑眯眯，嘴角的梨涡又出现了：“咱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怎么能今天就逃亡呢？至少也该像一般情侣那样约个会吧？”
“约会？”
这可把沈乔难住了，“怎么约？”
“……那要问你啊，我又没有约过……”
蓝歆瑶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我还是第一次跟男孩子在一起……”
“哇，亲爱的，你看你照得好帅哦！回去我要把你贴手机上！”
一对小情侣兴奋地从一家商店走出来。
蓝歆瑶扯扯沈乔的袖子，歪着头，“他们在干嘛？”
沈乔说：“他们应该是在照大头贴。”
“大头贴？那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沈乔给她解释：“就是拍照。”
“情侣都要拍那个吗？”
“也不一定……”
“那我们也去拍！”
蓝歆瑶突然斗志激昂。
沈乔盯着她。
“怎，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你出来时，除了一把伞，好像，什么也没带。”
“……”
蓝歆瑶赶紧摸摸自己的裙子。
确实，什么也没带。
包括钱……
她沮丧极了。
可是，她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亮，“不对啊，我带了手机，咱们可以手机自拍啊！”
说完，蓝歆瑶美滋滋地把手机拿出来，在沈乔面前晃晃。
“自拍？”
沈乔有些愕然，“我现在这个样子……”
“哎呀不管嘛，我的小白怎么样都最好看！快过来！”
拍完以后，蓝歆瑶开心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虽然她和小白都是一身狼狈，满脸伤痕，可她却觉得，这是她这么多年，笑得最快乐的一次。
看着看着，她却突然皱起了眉，“这，我笑起来的样子怎么这么傻啊，你看你，拍得多么自然，你脸上的伤比我还多呢，怎么你拍出来还是这么好看啊？”
蓝歆瑶一边走一边不满地碎碎念，沈乔忍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
他把脸小心地侧过去，还是给蓝歆瑶发现了，她立刻炸毛地指着他大喊：“小白！你竟敢嘲笑我！”
“我没有。”
“骗人！你刚才明明笑了，我都看见了！”
“那个，大街上，咱低调一点成吗？”
“不行！我偏要叫，小白，你嘲笑我，你死定了！”
蓝歆瑶追在沈乔后面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街道对面，一辆黑色的车子不易察觉地跟着他俩。
司机缓慢地行驶，而车的后座上，蓝正望着窗外，镜片下透着一丝晦暗不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