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琉璃钟内琥珀浓 > 第三百二十三章偏向虎山行
  勤学馆内萧奕亭一反常态的站在一副画像前,背对着赵璇,轻声发问“赵璇,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赵璇道“我说过的话多如牛毛,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句?”

  他笑了一下“你说要助我鼎定千秋基业,做千古明君,你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当时也还说了我要做流芳千古的名臣。”赵璇道,一面说话一面打量起馆内的环境。

  这是一个三间大小已经打通的屋子,中间的梁柱粗壮得两个成年的男子都不一定能够抱得住。屋里没有桌椅,怎么看都不像是议事的地方。

  “陛下今日特地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赵璇问。

  萧奕亭道“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了。”

  赵璇原本以为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结束,是以不管外面怎么闹她都没当回事,而且她料定萧奕亭还不会在这个时候斩草除根。“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就该让衙门出公告,好好的把心思用在抓真凶上。”

  “刑部的人受过你的恩惠,咬死了查不出来,可大理寺的人却说这桩案子和你有关,而且连孟敬亭都牵扯进去,言明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而且还将赵晗说得十分不堪。”萧奕亭低声道。

  她并非不知外头的人对自己有多少不满,先前颁布下去的那些法令当然会伤害一些人的利益,可也会让更多的人获益,只是在短时间内或许还看不出来。“这种无端谣言难道陛下也信吗?”

  “你说这是谣言,可天下百姓却当做真知灼见,你又能如何?”

  赵璇道“陛下将那大理寺的人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查出来我和这桩案子有关的。”

  “已经来不及了。”萧奕亭沉痛道。“现在全都城的人都当你是奸臣,以权谋私,想要颠覆朝局,朝堂上已经吵得天翻地覆。”

  “既然如此,陛下应该让我回到朝堂上和他们好好的辩一辩!”赵璇道。

  “不止如此,前任通知政事的死和此次习君彭的死有相似之处,有人散布了消息,说是同一伙人所为。你怎么看?”

  赵璇听到这里,心里觉得奇怪,通知政事死在素衣门手中她是知道的,可习君彭的死也是素衣门的人所为吗?“陛下觉得是同一伙儿人所为?”

  “现在手里所有的证据都在说这是同一个人,尸体身上的伤口可骗不了人。”

  “通知政事死于绣花的剪刀,习君彭死于匕首,伤口似乎并没有什么相似性。”赵璇道。

  萧奕亭道“可手法都是一样的干净利落,明显是练家子。”他顿了一下说“你之前还因为逼宫的事情责备过房越修,在一些人眼中更加认定你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生怕她没听清,说得极慢。

  “听陛下的意思,我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根本没有办法自救?”赵璇道。

  “你还记得韩朝去救柔贵太妃的事情吗?”

  赵璇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萧奕亭问道“那几天你去了哪里?”

  “有些私事要处理,陛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萧奕亭道“韩朝的功夫你很清楚,两三个还行,对上素衣门的高手绝对没有胜算。可素衣门的人根本没有和他交手,只是拿了东西,连句话都没说,一点都没为难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去交换的人本就是乔装过的子平,当然不会为难韩朝。赵璇心里想明白以后默不作声的看着萧奕亭,想知道他还能掰扯出什么样的谎言。

  “这个我只当是巧合,还有一件事恐怕就是你也要好好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奕亭意味深长道“贺直藏在皇后宫中的事情韩朝真的不知道吗?他那天可是说自己里里外外的查了三四遍才走的。”

  不得不说萧奕亭这些年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至少这一点就说得赵璇心里有些别扭。当初原本就是为了让韩朝尽可能的远离危险才特意让他守在霍思渊已经清理干净的地方,谁知最后偏偏是这个地方出了问题。

  还有贺直临死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觉得是自己放了他一马?难道真的和韩朝有关?

  萧奕亭趁机道“你再想一想当时韩朝究竟为什么偏偏要将那个你已经言明不再来往的人藏在外宅?而且就这么巧在府衙传唤的前一天被外宅里的厨子打死?那可是个探子,能够混进来这么多年,多少有点安身立命的本事,怎么一个脑满肠肥的厨子就能打死呢?”

  赵璇笑了笑“听陛下的意思,那厨子恐怕也不会站在韩朝这边吧?”

  他忽然停了下来,自嘲一笑“原本不过是想好好将这些你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掰扯清楚,怎么你反而这么不满呢?你既然不愿意听,不说也罢。”

  “陛下特意将我叫来这里,恐怕不知是为了说这些话吧?”赵璇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你觉得这里能布下什么样的陷阱?”萧奕亭失笑道“你就不想知道韩朝究竟怎么想你吗?”萧奕亭一边说一边将几张奏折塞到赵璇手中“他是皇党,我看了本该高兴,可是却有些替你不值。”

  三两张折子,不轻不重,只是有些烫手。赵璇不必打开就知道这一定是弹劾她的折子,她看了一眼走远的萧奕亭,翻开手中的奏折,前头直接略过,最后一页有韩朝写下的代批。

  字字句句都是她熟悉的字迹,每个字拆开来看她都认识,可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却不忍细看。那上头没有一个字是为她辩驳,甚至连两不相帮都做不到。他就像是自己的敌人一样用词委婉而犀利的指责自己不堪为臣,不堪为妇,不堪为母。

  心口有些疼,赵璇低声道“陛下让我看这些,是想让我们夫妻反目吗?”

  “你们早已不是夫妻。”萧奕亭纠正道,然后说“其实你与其试图替韩朝掩盖罪行,不如干脆将他交出来。”

  赵璇嗤笑道“交出来?他从来都不在我手上,我又要怎么把他交出来?”

  “只要你不再试图帮他掩饰,他就会把自己葬送。”萧奕亭感叹道“你原本是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怎么最终还是为了一个男人令自己陷入今时今日这般困境?”

  “我若不肯呢?”

  萧奕亭走到墙边用力按了一下,转过来的墙面上有一把椅子,双手被绑在身后的韩朝低垂着头,看不出究竟如何。

  “真是没想到陛下也有用这种手段的一天。”赵璇嘲讽道。

  “这都是你教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候用一点小小的手段在所难免。”萧奕亭笑道“只要你从这里走出去,韩朝就会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承担下来。从此你还是说一不二的丞相,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挡在你前面了。”

  赵璇看着身后不远处的门“若我确实曾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叫别人顶罪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却偏说是替我顶罪,不是叫我有苦说不出吗?”

  萧奕亭合掌笑道“你可真是天生的一副玲珑心肠!不错,我确实想用这种方式握住你的把柄,可你似乎并不受影响。”

  “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考虑过,可是只有韩朝是最容易下手的,我只好用他了。”萧奕亭一早就知道赵璇表面上是将赵晗扔在宫外不闻不问,实则是因为她身边的女侍卫太少,没办法两全,干脆直接放在宫外,让孟敬亭帮着保护。至于宫里的韩弗思,她身边几乎有绿萤寸步不离的守着,偶尔不在也是安排了一大群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守着,闹得好大阵仗,满宫都知道赵璇对这个小丫头看得很紧。

  这些弱女子都不能下手,萧奕亭便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其实韩朝身边也有个寸步不离的侍卫,可侍卫不能进御书房。

  赵璇扬起手中的奏折“陛下觉得我看了这些东西以后到底是会救他,还是会离开?”

  “我不知道。”萧奕亭老实的摇了摇头,他从来就没有看懂过赵璇,只不过这一次不论赵璇怎么选对他而言仅仅是大胜和小胜的区别而已。

  两人讨价还价的时候韩朝忽然动了一下,艰难的抬起头发现赵璇就在不远处,他没有求饶,没有喊赵璇来救他,他只是费力的扯着嘴角冲赵璇笑了一下,冲她轻轻摇头。

  萧奕亭道“他已经来求过很多次,想要和你再次结为夫妇,甚至不惜违背镇南王的遗命,想要辞官,乃至辞去爵位,从此归隐山林,和你做一对鸳鸯。”

  心口闷闷的疼了好几下,赵璇走到门边将手搭在上头“陛下也看见了他叫我走。”

  “你若舍得,自然可以走。”萧奕亭根本没有阻拦,脸上还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似乎早就笃定她不会离开。

  赵璇站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韩朝,心里明白一旦自己走过去这些年付出的努力恐怕都要化作泡影。

  她单手摸着自己头上的发冠,握住固定发冠的簪子心一横抽了出来,将冠子扔在地上,一步步坚定的走向韩朝。

  “别怕,我在这里。”赵璇站在韩朝身侧,直视萧奕亭“我有别人可以用,放了他。”

  萧奕亭问“你要用谁?还有谁比他跟你关系紧密,人尽皆知?”

  “有时候这样的关系反而不可信。陛下以为嫁祸到他头上,其他人就不会觉得是我授意他做的吗?这个污名始终无法洗去。”赵璇道。

  “那你觉得还有谁能用?”

  “素衣门。”赵璇道。

  “不可能!素衣门始终隐藏在暗处,根本没人知道她们做过什么,你现在把他们推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萧奕亭想也不想就否决。谁知赵璇还有下一个答案。

  “元嘉大长公主。”

  萧奕亭不说话了,大长公主对赵璇的敌意根本没人不知道,她来顶包可以说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没有证据能够说明这些事情可以和她有关系。”

  赵璇冷笑“证据这种东西难道不是陛下说了算吗?”

  韩朝坐在赵璇身后,慢慢抬头看向她,眼中晦暗不明,神色复杂。

  “不愧是曾经屠城的人,说起这种嫁祸别人的事情可真是一点都不心虚啊。”萧奕亭意有所指道。

  “陛下何必说得自己很清白,难道不是你让我去的吗?”赵璇僵直了身子不敢回头看韩朝的表情。

  萧奕亭冷哼一声“可谁让你把这件事安在霍思渊头上!”否则霍思渊怎么能用自己杀孽深重为由拒绝带兵打仗,让他痛失一员猛将。

  “陛下可别说得自己仿佛很心痛一样,你难道真的希望边陲只知霍思渊不知萧奕亭吗!”赵璇大声指责道。

  “赵璇!你放肆!”萧奕亭暴怒,往前冲了几步,指着她骂。

  “我一贯是个放肆的人,你难道今天才知道吗!”赵璇毫不示弱的瞪着他,心里盘算着要是真的动手自己能有几成把握将韩朝平安送出去。

  萧奕亭即便再养尊处优也是个成年男子,单论力气,赵璇显然并不是他的对手,为今之计只能徐徐图之。“其实只要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我之间还是能够做重臣明君的。”

  “你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势的向往?重臣?你这样的重臣只怕就是先帝也不敢用!”萧奕亭道。

  赵璇轻笑道“你又怎知我会留下来不是因为和先帝做了什么交易?你别忘了,我是见过他的。”

  趁他惊愕之时,赵璇回身抱住韩朝“我很快就会带你走,你再等一等。”

  韩朝靠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对不起。”

  腹部传来的痛麻让赵璇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匕首深深没入腹中,殷红的血液跟随着赵璇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从伤口涌出来。

  韩朝的手上也沾染了赵璇的血,他双眼失神的坐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赵璇往后退了两步,却在赵璇支撑不住渐渐站不稳的时候冲上去将她抱住,眼泪落在赵璇的脸上像是火星一样烫得她许久都没有回神。耳边只能听见韩朝悲痛欲绝的哭喊,赵璇合上眼睛,轻轻的动了一下嘴唇,便失去了知觉。

  萧奕亭看着状似癫狂的韩朝,背负双手站在不远处,低声夸赞“你做得很好。”

  他却只看着她眼角隐约的水痕像是在一瞬间被人夺去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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