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风间雪和慕容澈都不约而同微微抬了抬眼。
身侧的姬冉瞳拉住了姐姐的手，似乎是在给她勇气。
姬夜瞳抬眼，直视着坐在高位上的风间皇上，语气依旧平稳地惊人：“偷取风间家族的军事机密，最重要的，就是风眠城的兵力部署图。”
慕容澈和风间雪对视一眼，默默吸了一口凉气。风眠城的兵力部署图，这是一个国家最大的机密。城墙坚不可摧，在冷兵器时代，守城一方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若是兵力部署图被人泄露给敌方，就算是城墙再高再难攻，也会被人找到软肋，一举攻破。
这是一座城市、是一个国家的命脉！
另外令人惊讶的是，姬残城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小女孩。他对于她，就那么放心？就那么有信心，觉得她一定能够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这句话，已经是风间明羽快要下决定的时候了。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但是虽然危险，但是却很欣赏他，若是能够收为己用，便好；可是若是稍有异心，接下来该做什么，作为一国之主的他，不会不明白。
姬夜瞳依旧不慌不忙，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接受过这个任务。之所以妥协，是因为妹妹姬冉瞳的命还捏在他手上。后来，在我的要求之下，妹妹跟随我一起嫁入风间家族，所以，我不会答应手中没有任何筹码了的人的任务。”
顿了顿，没有人插嘴，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少女接下来的说辞。不管真假，都好，都算是她对此事做出的解释。
“就算此次身份没有被发现，我也不会去冒着生命危险窃取兵力部署图，因为我的计划是，用一份假的兵力部署图，去蒙蔽姬残城，达到完成他的任务的目的。”姬夜瞳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像是没有波光的湖面一样平静：“不管他信不信，因为，他既然需要我来完成这件事，那一定是有他的理由。所以，不怕他不相信我。”
风间雪抬了抬眼，狐狸一般秀美的眼眸复杂地望着姬夜瞳，这个少女，在她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在关乎于生死面前，她为何能这样的胸有成竹？为何会不慌不忙？她是在说实话，还是还有什么底牌没有被我们知道？
你能不能像个这个年纪的女孩一点？让我不用那么吃力地去想要看穿你。
风间明羽带着玉扳指的手放在那一封姬残城笔迹的宣纸上，用力将纸张抓皱，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听上去很合情合理，朕也觉得事实极有可能跟你所说的一样。但是，信或者不信，我们心中自然都是有一杆秤的。所以说，你还欠缺了一点什么。姬夜瞳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想得到的。”
姬夜瞳的眼角挑了挑，她清楚，风间皇帝要的，是她的证明。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再只是几个人之间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关乎于国家大事，轻易的信任，到最后极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仁慈和大意而成为千古罪人。
这个道理，风间明羽比任何人都懂。
慕容澈和风间雪，也在期待着姬夜瞳的回答，他们想不出，姬夜瞳还有什么，能够作为赢得风间家族和慕容家族信任的筹码。
略一沉吟，姬夜瞳紧抿着的樱唇轻启：“若是我有异心，那么，舍妹姬冉瞳，任凭各位处置。”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姬冉瞳，就连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惊呆了。
她这是下了什么样的一番决心？竟然为了夺取信任，而将自己的亲妹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作为筹码。与其说是筹码，更加贴切的说法，是赌注。
是的，赌注，赌赢了便好，若是赌输了，赌注便是别人的了。更何况这赌注，还是姬冉瞳，一个活生生的人。很难想象，若是姬夜瞳赌输了，这个人肉赌注，将会有怎么样一番凄惨的境遇？
失明的少女眸中没有泪光，而是无助和悲凉，先前还紧紧抓着姐姐的手，此刻，却悄然松开来。
姬夜瞳吞了一口唾沫，攥着手心，那道掌心的伤痕，已经愈合，但是此刻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从手心里一直顺着血液延续，延续到心脏，泛滥了全身。
指甲已经发白，少女的眼眸盯着地面的白玉地砖，没有更任何人解释，尤其是姬冉瞳。她不会明白，此刻，若是不如此做，只怕是两姐妹的都不会有命离开这个天藻宫。那扇已经关上了的沉重大门，就是埋葬她们的棺材盖。
如同上次在狩猎场，面对黑熊攻击之时，她也同样用姬冉瞳的命作为赌注，从而救了两姐妹的命。只是那次，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匕首刺入心脏的角度、力度，都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但是这次，主动权却不在自己手上，而是被风间明羽、慕容家族和姬残城三方紧紧握着，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丑陋的刽子手。
很对不起，每次，总是让你有如此的遭遇。但是这次，只要我找出那个隐藏在身边的人，就不会让你有任何的伤害，在这之前，还请你相信我，哪怕是最后一次都好。
最终，风间明羽相信了姬夜瞳的话。这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他对于这个奇特的女子，并非一无所知。在姬夜瞳嫁入风眠城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吩咐探子，将姬夜瞳的一切资料都抓在了手中。估计现在他对姬夜瞳的了解，比她本人还要更深。
等到天藻宫的沉重大门再次开启的时候，已经是满天繁星。
步出天藻宫的门槛，姬夜瞳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将胸腹之间的压抑感，全部吐出去，呼吸了冰凉却清爽的空气，迈着安稳的步子，往绿芙苑而去。
姬冉瞳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远，没有要婢女的搀扶，也没有乘坐软轿。
一前一后，两姐妹，相对无语。
风间明羽对自己的信任，并非是无根无据的。经过一番商谈，和慕容澈一起，打成协议，确定了姬夜瞳下一步应该的行动。
很多事情，原本就是在意料之外，姬夜瞳深深叹了一口气，今日，她算是彻底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上午，沉浸在对慕容澈来风眠城的喜悦和惊喜之中；中午在花园，三个年少的半大孩子间的斗嘴；却因为一个锦盒，一封信，而将这几个月来累积下来的平静生活，突然打破。
趋于平静的湖面，再次荡起涟漪，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惊天大浪。
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敌人？
不管如何，都是致命的错误。
今夜，没有月光。
回到绿芙苑，立刻有婢女送上来了晚餐。
将所有的婢女摒退之后，姬夜瞳才往姬冉瞳的饭碗之中，夹了一些她喜欢的菜肴，但是姬冉瞳却依旧面无表情。
“姐姐，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姬夜瞳并非不知道她究竟相问的是什么，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她怕自己的解释，不会被她理解。
“冉瞳，你只要明白，姐姐是不会害你的，就可以了。”姬冉瞳说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若是姐姐不这么做，根本无法取得风间家族和慕容家族的信任。如果他们不相信我们的话，你认为我们两姐妹此刻还能安坐在这里吃饭吗？”
“那姐姐就要用我来做赌注吗？是不是觉得冉瞳是姐姐的障碍？”
“没有，姐姐跟你保证，若是此次，我没有揪出那个隐藏在身边的姬残城的人，若是任务失败，若是你有了丝毫的危险，我一定也不会苟活，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给你陪葬。”
沉默许久，姬冉瞳站了起来，让门外走去，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不用了，在姐姐的手中，冉瞳已经习惯于被利用、被人主宰生死了。”
虽然姬冉瞳看似柔弱，但是要是她一旦认定的事情往往很难在有所改变，所以，姬夜瞳不再解释，而是沉默了下来。
不管自己的妹妹相不相信自己，她都会用行动和事件证明自己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