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凉陌川凌肃 > 第73章 暗示于人
凌肃觉得相当遗憾,距不见她已有好些日,才得她三件琐事,他不忍即刻便问挽心,这短短的二三事,哪够凭消他深宫长夜的寂寞,可又忍不住去沾染与她有关的字字句句,笑道:“那日的事你也看见了,今后你我一荣俱荣,我的心思,望你了解。”

挽心年龄不大,可入宫已有两三年,看惯了宫人如草芥般的生死,类似于那日世女与殿下的打情骂俏,勇猛扑倒,当事人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尊贵的定国公世女,名不正言不顺而做出这种有违礼制的举动,为防“丑事”外扬,在场奴才必遭灭口。而殿下世女却保下了她,推为心腹,为报恩情,也因荣辱与共,她必定会竭力服侍,忠心不二的。

“奴婢知无不言。”挽心能得凌肃如此相待,心下里又慌又喜,说道:“当日世女回去,发了高热,昏迷不醒,听说国公府里鸡飞狗跳,黑灰的药汁成盆上,药渣子成堆倒,来往大夫过集市一般穿梭不息,护卫们忙得满天飞舞,世女趁病撒娇,闹得国公大人焦头烂额,连连求饶……”

凌肃听得脑袋发胀,指骨节在光头上连敲带打——市井流言听不得啊……

“之后呢?”

“世女初愈后在家闲不住,四处走动,听说还去过右相府,请文二公子代为向文相道歉,后来为了赔罪,特地请文二公子去吃了几顿豆花儿。”

“请吃豆花赔罪……”凌肃摸摸他无毛的下巴,若有所思,“国公府拮据已久,改日我得寻个由头,请父皇赐国公一些银两,聊以改善国公府伙食。”说完他自个儿先叹气了,“今后不准你再见小六子,这小子不靠谱。世女对国公敬爱有加,大气儿不敢出,怎会趁病撒娇,逼得父亲给她求饶?世女向来不自恃矜贵,被人砍一刀跟没事人儿一样,发个热至于闹得全府上下不宁么?向文相道歉更不可能,她一道歉,岂不代表左相要对右相低头?况且,她何歉于文相?再者,以她一毛不拔的性子,哪会请文丞吃豆花儿,喝口清水还差不多。”他临了振振身子,抖擞了一番姿容,庄重地纠正道:“她这里才亲了本殿下,那边怎会贴文丞的好,再不讲面子的女子,也不会皮厚若此。”

“是是,恐怕小六子听了误传。”挽心连忙应承。

凌肃转过身,一脸亲和地看着挽心,挽心不敢直视,只匆匆略过他令人心窒的明动双眸,只这匆匆一掠,便叫他刹那的灵气慧黠,与丝丝点点的自得所惊艳。

“挽心,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带你出宫去转了。”凌肃眼底隐笑,暗含几分坚凛,皓日乾坤当中的“坤”字收笔,最后一竖长长划下,一笔力透纸背,贯日而去。

早朝后,众臣散去,都回往各官署各司其职,钦天监脑满肠肥的赵监正面带忧虑,仰头倒靠在宽大的梨花木椅中,揉揉作痛的太阳穴。

不久前收到东宁信件,身在东宁的徒弟预测当地天气接连出错,即时天气与预测有所出入,只要未逢有重大时情便是小事,旁人大都不会关心,但在赵监正看来,徒弟不止丢了他的脸,说不定还会为今后埋下什么祸患。

思虑正深时,有下属来报,说盛王殿下到。

赵监正大感意外,连忙起身迎接。

凌肃刚入客厅便无所忌惮地拱手笑言:“哎呀,莫非您就是传说中勘测天机料事如神的赵监正?久仰久仰。”

“蒙盛王殿下亲临,下官失礼失礼,”赵监正说着便要叩头请安。

凌肃伸手一扶,笑眯眯地顺手拉了他去一旁入座,不等赵监正惶恐流汗,凌肃脸色和蔼地说道:“小王听说令徒在东宁出了些小失误……”赵监正忙着要诚惶诚恐一通,凌肃按下他的肥手,继续套近乎,“此事无妨的,想东宁那带本就生态失调,环境破坏严重,气候反复无常,令徒偶有失误也属正常。说实话,换了小王,十之一二的成算都不见得有。”凌肃瞧瞧满面汗渍的赵监正,又瞧大厅门前无人,便欠身过去,小声与他道:“小王入佛门十年,对那些玄通之术的奥妙最是了解,半点不由人。佛门看命相,赵监正看黄历气象,同涉八挂命理,佛门讲缘,这样一来,小王与赵监正还挺有缘的呢。”

“殿下您太抬举下官了,下官哪敢与殿下论缘。”赵监正手扶桌沿,以防止因为颤抖而跌下去,今日盛王大驾不速而来,凌肃虽说一脸平和,拉家常一般找他开聊,不见一丝恶意,但他却从内心里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压力,这种压力及淡淡的却叫人惊慌的恐惧感,竟是出现在凌肃的一言一行里,一笑一眸间,那般莫名其妙,细腻无声,而又直透深处。

赵监正冷汗涔涔地道:“殿下是天命和尚,下官草芥,草芥而已。”

“这就是您健忘了,”凌肃客客气气微笑,按按赵监正发颤的手道:“当初您不是给世女批了个命么,说她今年命犯太岁,可去水云亭找福星解厄,多亏她去了,不然小王哪能荣幸与她共一回生死?可不知怎么的,水云亭当时只有小王与世女,这是不是说,小王我是世女的福星?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这……”赵监正一时哑口,当初因为世女落马,圣上一句戏言,说世女今年怎么那么倒霉,正好他这个专门算命的在场,圣上便吩咐他给世女掐上一掐。然而命这回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赵监正便按她的生辰八字推算了一通,可这跟预测天气不同,谁也不敢保证一定准。

“若不准……”凌肃闲来无事摸下巴,自言自语:“如果小王不是世女福星,那岂不是你,欺、了、君?”

“哎呦啊殿下言重了,”赵监正身子肥泥鳅一样滑下,就地跪在了桌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下官按命理推算,确实就这么个结果,至于现实能不能吻合,非下官之力所能办到,再者下官并不知世女当夜是否误了时辰,水云亭是何状况下官一概不知,此事不过是圣上与众臣娱乐一场,圣上之后也未提及半字,命本就玄妙,下官实在不知如何说来。”

凌肃仍是满面和气,手搭桌沿坐得端正,侧目向他一笑。

赵监正感觉他像被人温柔地,宰了一刀。

“赵监正别认真,起来吧,小王问问罢了。”凌肃抬抬手道:“你这一说小王真觉遗憾,若圣上听了你此言,知道你糊弄他,定会不悦了……”话未落音,刚爬起的赵监正又咚一声跪地。

凌肃着实觉得他今日来钦天监的罪过大了,为安抚赵监正乱跳的心脏,凌肃抿嘴含笑,“小王随意说说,小王只不过被一些添堵的人撵,心中发闷,想找人说说话,开解一番罢了,这里叨扰已久,小王告辞。”

没等赵监正第二度爬起,凌肃已经向他点头示了个意表示礼貌,再阔步离开了大厅。

赵监正一头汗水,抹拉几次都抹不净,满脑子,尽是凌肃明明无害却叫人惶然的微笑,以他为官十几年的敏感直觉,他相信凌肃绝不是因为心情差找他来解闷,他一定有他的目的……对了,凌肃临走前说他被人撵,一定是指大臣们在今日早朝上,提议他出宫建府的事,可大臣们参议皇子,关他这个监正何事……赵监正总算想到了,出宫建府,首要择址,皇子建府非同小可,择址一事必得经过钦天监反复商榷,凌肃是不想出宫,所以想让钦天监使个绊子将此事搁下?可回想他说及世女时眉开眼笑,还挺想跟她登一对儿,不出宫怎么见她?看来凌肃并非不愿出宫,而是想干预钦天监择址事宜,那他的意思,是想去哪儿建府?

……

定国公府,门禁森严。

“啊——”随着一声尾音长长的哀号,一名护卫手舞足蹈地升至空中,再惨重地朝下跌去,路过府外大街的群众们相续驻足,站在国公府围墙外看空中飞人。

人越积越多,有好事者指指点点道:“国公家谁疯了啊,我连续两天看见护卫在飞了,虽然他们家护卫个个精英,掉地上摔不坏,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不是说世女头两天生病了么,舍她没人啊啧啧,可见病得不轻。”

“不见得,他们家前两天来了两个客人,没准是客人干的。”

“客人?”

有客自远方来,扔护卫玩儿?

前院中,赤手空拳的铁甲护卫们围成一圈,个个严阵以待,尽管圈中那人陷入包围,战战兢兢的却是人多势众的一群护卫。

打不得更伤不得,那女的力大如牛,一只手能将一壮汉扔上三丈高,手法腿法快无光影,招招切人要害,是少见的高手。

这厢,护卫们惶惶然临敌,进退维谷,那厢,凉陌川好茶好瓜子儿躺在太师椅中享受,半眯着眼,懒洋洋道:“上啊,揍她,别给我面子,使全力揍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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