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不狗粮的？”唐念轻咳了一声, 蹲下身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解钰也一起捡着杯子碎片。
“那到底是什么？”叶予年问。
唐念：“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孩子。”
“不是吧。”叶予年说，“据我所知，他没女朋友。”
“万一他有, 但是没告诉你呢？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交付真心的。”唐念先从侧面暗示了他一句, 免得他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再不然，那就有可能是他养的小鬼了。”
叶予年：“小鬼？”
娱乐圈养小鬼屡见不鲜, 不少明星为了运势就会干出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嗯，把夭折的小孩灵魂放在专门做好的牌子里，说是可以让小鬼做事，还能带来好运。”唐念说。
叶予年：“那怎么才能看出谁养小鬼了？”
唐念：“养小鬼的人阴气重、脸色暗淡、有时候性格也会变得暴躁易怒。”
叶予年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说起这个，我发现沈余书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摔东西, 整个人暴躁到不行，嘴里还说着什么“去死去死”。”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解钰就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煮茶, 花瓣在透明的小壶里翻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水停了之后，他才倒了一杯先放到自己手边。
叶予年：“对了，我还看见那小鬼在吸沈余书的血。”
唐念：“那就很有可能是被反噬了。”
等茶温度差不多的时候，解钰才把杯子递到了唐念手边。
唐念接过，温度刚好能入口, 他仰头喝完了一杯。
解钰又提壶帮他倒了一杯：“再喝一杯，安神助眠的，小心烫。”
“你常煮这个，难怪我最近觉得睡眠质量都变好了。”唐念冲解钰笑了一下，低头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花瓣。
第二杯茶刚要入口, 唐念余光看见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纸人忽然挣扎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黄表纸忽然撕裂成了两半，一团黑雾快速从敞开了一条缝隙里的窗户飞了出去。
唐念跟解钰对视了一眼。
“这是有人在招魂。”唐念说。
解钰：“就在隔壁。”
唐念站起：“等等，我先找个东西把脸遮住！”
解钰已经不知从哪儿摸出了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仔仔细细的帮他戴好，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腰，轻轻一纵。
叶予年：“我也一起去看看。”
这事叶予年早晚都要知道，他有知情权，唐念也就没拦着。
稳稳落在阳台上，透过透明玻璃看见面前的景象时唐念心里顿时一惊，觉得这沈余书简直就是疯子，他设了个简单的供桌，上面摆放了一些吃食跟玩具，然后割破了手腕用手指蘸血在桌子上画了道奇怪的符文。
那婴灵围绕在他周围，闻着血腥味张口含住了还在滴血的破口。
他竟然是在用血喂养小鬼。
一点血显然已经满足不了这小鬼了，它张开嘴露出一排森森尖齿撕扯下一大块皮肉，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啊……”沈余书疼的浑身颤抖，却根本无法抗拒。
就在这时，婴灵却突然停下了撕扯的动作，消失不见了。
沈余书感觉那只被咬过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但上面却看不见伤口，只有撕心裂肺的痛感格外清晰，他站着缓了一会儿，一转身，就看见了阳台上的唐念几人，看见叶予年的时候，他的脸色蓦地刷白，朝后退了两步撞到了供桌，一脸惊恐，“你、你……”
“你是人是鬼！”
叶予年正要说话，解钰就在一旁冷冷的开了口。
“他是人是鬼暂且不论，你现在这幅模样倒像是鬼。”
沈余书转头看过去，在对上解钰那双犹如寒潭的眸子时，根本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动弹。
他手指不自觉的颤了起来，那是深入骨髓，本能里的恐惧，寒意就跟冰似的，一寸一寸冻住他的脚踝，逐渐往上蔓延。
过了半晌，他才能哆哆嗦嗦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们是地府的阴差，看你寿数已尽，来押你去地府的。”唐念说，为了不被识破身份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上次黄正咏连哄带骗轻易诈出了那道士的话，唐念感觉这招还挺管用，不用费劲儿就能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
果然，这话一出沈余书就慌了：“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怎么不可能？”解钰很快就知道唐念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手一扬，一张纸很快出现在了他手上，“你瞧，这上面的姓名、生辰八字不都是你的吗。”
沈余书看了看，这是他原来的生辰八字，白纸黑字，一个不差。
“你逆天改命逃过一时。”解钰说，“这次可不会让你轻易逃了。”
唐念没想到解钰还会陪着他一起演戏，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不过他很快正了正脸色：“你饲养小鬼不说，还跟人换命，简直罪大恶极！”
唐念情绪激昂，虽然有面具遮着脸，但还是能把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沈余书额头很快出了一层冷汗，甚至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我……那个道士骗我，他明明说了没问题的……明明说了没问题！！”
他这么一说，唐念就想起来了上次被抓的文才德。
起初，叶予年还有些茫然，但是唐念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在察觉不出什么那就说不过去了，他皱了皱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昔日的好友。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惨白的灯光、消毒水的气味、匆忙的脚步声，“啪”手术台上的灯光打开，医生们还在尽力抢救，但心电图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弱。
滴——
叶予年魂魄离体，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表情有些茫然。他想回去，但试了几次却是徒劳。
他想法很乱，先是想到了自己的朋友、父母，自己的新剧还没拍，还有之前找的那个算命先生果然不靠谱，他明明说了自己能活到九十八岁。
乱七八糟的想了很久，直到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他才木讷的转过头。
叶予年直到这时候才突然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感，之前一直没敢想，现在看见自己父母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了，恐惧跟寒意就跟冰针似的刺进了他全身的骨缝与血肉里。
他不想死。
叶予年瘫在走廊上，放声嚎哭，太平间外还有只鬼，本来也在哭，见叶予年这么悲痛的样子忍不住过来劝。
“小兄弟，别哭了，你看看我，我是出车祸死的，连个全尸都没留住，你看看你多全乎，这也不是不幸中的万幸对不对？”
叶予年并没有从他的话里感受到安慰，他眼里含着泪，还打了几个哭嗝，本来想对他道声谢，抬头看见自己面前那堆零碎的尸体，悲痛与惊恐交加，哭得更伤心了。
“你别哭啊！我现在也想开了，这辈子过得太累，我就盼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我这辈子……”这大叔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堆家庭琐事以及自己是怎么辛辛苦苦拉扯起一个家的，说到最后，可能是叶予年的哭声太有感染力，这大叔也忍不住跟他一起哭了起来。
叶予年泪眼朦胧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急匆匆朝这边走来，一个是沈余书，跟他同行的还有个身形矮胖的男人，戴了帽子跟口罩，看不清脸。
“阿姨，我是予年的朋友，突然听说了消息……节哀。”
叶予年的父母早就哭成了泪人。
叶予年也只顾着伤心，余光看见那矮胖的男人走到了他尸体旁边……
之后他就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剧痛，没了意识。
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之后，叶予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傻逼，他步步朝前：“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着要怎么害我？”
沈余书咽了口吐沫：“不是，予年，你听我解释，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死劫。”
“闭嘴，别说了！”叶予年音量拔高，第一次感觉这么气愤，“你在我身边就没安过什么好心！亏我还用一颗真心待你，给你介绍资源，过年知道你回不了家还把你带到家里过年，我爸妈对你也那么热情，还说咱们两个的名字一听就有缘分。结果你呢！你却想着要我的命！抢我运势！”
沈余书不说话了。
“我看你的心就是黑的！！”
说到这里，叶予年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他本来前方一片光明，星途坦荡，有大把的时间能在父母膝前尽孝，结果却被一个自己视为朋友的人所害，将那些本来属于他的光全部夺了过去。
从此他深埋地底，不见光明。
而那个人却能用偷来的光，依旧站在阳光与簇拥下。
那些东西本来都应该是他的啊……
唐念上前两步，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沈余书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静了片刻，才低声道：“对不起。”
叶予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我人都死了，还被操
纵着害了人！去阴曹地府都没人收！人不人鬼不鬼！要不是因为唐念，我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会遭报应的！”
“他已经遭报应了。”解钰淡淡的说，“他已经被反噬了，现在不是他操纵小鬼，而是小鬼操纵他，要不然单凭它的力量，根本就无法挣脱、脱身。”
听到这句话，沈余书颓然的坐在地上。
唐念对他没有一点同情：“你还不交代实情？”
静了将近二十分钟，沈余书才终于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刚进娱乐圈的时候，也经历了不温不火的几年，无人问津，到剧组里谁都能压他一头。最开始的时候公司想捧的人其实是唐念，他那时只是有些不服，但公司领导明示暗示，把捷径铺在了唐念脚下他却根本就不买这个账。沈余书就是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机会，他一边感觉恶心，又实在是放不下尝到的甜头，随着甜头越来越多，他也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不甘于现状，甚至想到了养小鬼。
他私下找了个道士，请了只小鬼回家，运势有改善之后，沈余书却越来越不甘于现状，越来越贪心，那道士也总是在他耳边吹风，说换命的好处，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抢夺一个人的所有气运。
当初沈余书是有些犹豫的。
但是自己的好友越来越红，他也跟着眼红、嫉妒，这种罪恶的想法就跟一颗种子似的终于破土而出。
换命！
但沈余书当时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死劫，直到最后，他也有过后悔，也曾经想过停手，但也只能将错就错，跟那个道士合作……
最近这几个月，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心里有一点恨意就能立马放大千倍万倍，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人，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不像人鬼不像鬼。
听到这里唐念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叶予年眼眶也是红的。
“予年，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沈余书抬起头说，“就算是下辈子当牛做马……”
“你如果真知道错了。”叶予年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开了口，“那你不如主动把这些事都说出来。”
沈余书抬起头，手指蜷缩了起来，静了半晌，他才缓缓点头：“好，我说。”
……
回了房间后，叶予年又忍不住抱住唐念大哭了一场，抽噎的频率让唐念以为他能哭死一次。
“我真心把他当朋友，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唐念抬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
解钰站在一旁来回踱步，欲言又止。
叶予年把唐念整个人都压在了沙发的一角，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语无伦次：“我现在都死了几年了，神仙来了也活不过来，我只是想让他别再错下去，别骗那些喜欢他的人，也别骗自己了。”
解钰越看越焦虑，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别哭了，喝杯茶吧。”
叶予年：“我不渴，我也不用喝……”
解钰：“我觉得你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简直太太太太卡了。
写不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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