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出差的那一天，姜让进幼儿园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姜如蜜知道是自己从前往返法国的时候给他留下的阴影，她站在一旁，也没有催促。
裴恒的脾气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好，今天早上，关于这个问题，姜让已经问了不下十次了，但他每一次都那么认真肯定地回答姜让。
要知道，从前的裴恒可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段时间，他因为等过她一次化妆，接下来每一次但凡有饭局酒席，他都会提前半个小时通知她。
有时候周末，两个人在别墅里面，他要出门应酬，他大多数时候都会限定时间让她化妆。
他的脾气是真的不好，她从来都没想过，他当了爸爸之后会是这个样子的。
“妈咪再见！”
姜让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姜如蜜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进幼儿园里面的姜让，她勾了一下唇，抬手对着他挥了挥。
姜让又看了一眼裴恒，然后才转身往幼儿园里面走。
见他渐渐走远，姜如蜜才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八点多了，我得回去公司了。”
“嗯，上车吧。”
裴恒也收回了视线，抬腿走向了车旁。
姜如蜜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突然才想起自己好像没问过他今天几点的飞机：“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下午。”
“哦。”
她应了一声，偏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见他正看着自己，姜如蜜抿了一下唇，收回了视线：“开车吧。”
裴恒原本以为她想说什么，却不想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了，他挑了一下眉，踩了油门发动车子。
车厢里面有些沉默，幼儿园到姜如蜜公司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姜如蜜解了安全带，手搭在车门上时，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坐飞机顺风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如蜜笑了一下：“是我口误了，那就祝你一路平安。”
她说着，推开了车门正要下车，却不想这时候，裴恒突然之间伸手拉住了她：“等等。”
姜如蜜不明所以，却没有继续下车，而是回头看向他：“有事？”
“你想要什么礼物？”
姜如蜜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摇了一下头：“我不需要，你给姜让和姜忘他们带就好了。”
裴恒没有松手，“我知道你想分清楚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但是你也不用这么敏感，一份礼物而已，如果我给姜让带了，回头姜让发现你没有，你觉得姜让会怎么想我这个做爸爸的？”
姜如蜜没想到这一层，听到他这么一说，她反思了一下：“那你看着带吧，我都可以。”
她低头看了一下时间：“不说了，我有个会议。”
裴恒松了手：“去吧。”
姜如蜜跳下了车，一路小跑进了大厦。
他坐在车上，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到淡了下来。
裴恒出差，姜如蜜一开始倒是没有觉得不习惯的。
可是当她接完姜让回家听到姜忘的哭声的时候，姜如蜜才觉得裴恒在其实也挺好的，起码他在家里面，姜忘就不会老是哭个不停。
姜让倒是懂事得很，每天上学放学，在学校里面也很乖。
可尽管是这么懂事的姜让，在裴恒去美国的第三天，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姜如蜜一句：“妈咪，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姜如蜜拿着牛奶的手微微一紧，她走过去将牛奶递到姜让的手上，“啊让是想听故事吗？”
姜让不喜欢听童话故事，他喜欢听历史故事。
可是他的中文只认得几个字，不像英文，他还能勉强地看得懂一些单词。
所以自从裴恒住进来之后，基本上都是裴恒给他讲故事的。
裴恒这个人，你别看他平日漫不经心的，可是他学识却十分渊博。
姜让这个年龄，正是喜欢问为什么，他听历史故事很喜欢思考，有时候听到一个人物，他会连那个人的人物关系都要问一下。
姜如蜜从小就是走艺术路线的，在文化功课上确实没下多少心思。
虽然姜让嘴上没有说嫌弃她，可是她每次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姜让的无可奈何。
大概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这个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会的妈咪，居然连历史都不清楚。
姜如蜜给他讲过战国的一个故事，可是她自己对战国的那段历史也是半知半解，姜让问她的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最后两母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姜让开的口：“妈咪，我等爸爸回来再问他。”
姜如蜜有些讪讪：“好的，那晚安了，啊让。”
“晚安，妈咪。”
姜如蜜帮他盖好被子，才关了灯离开姜让的房间。
她刚走到客厅，辛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自从去年五月份之后，他们就没有联系过了。
姜如蜜早就跟她说话了，三年内是不会跟她联系的。
如今不过七八个月的时间，她却突然把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去。
辛月不用问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怎么找到你的？”
“我也不知道。”
“姜让有弟弟了，还是妹妹？”
“是弟弟。”
“叫什么？”
“姜忘，小名初九。”
辛月叹了口气：“我已经在机场了，见面再聊吧。”
“好。”
两个人都有很多的话想对对方说，在电话里面，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
挂了电话，姜如蜜抬头看着外面的夜色，想到刚才姜让问她，裴恒什么时候回来。
她低头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尽管过去将近五年了，可是上面的伤痕还是清晰可触。
她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再继续去想往事。
周三，姜如蜜凌晨五点就醒了，她按了闹铃，看了看婴儿床里面的姜忘之后，换了衣服出门去接辛月。
梁斯然有事，不能跟着辛月一起过来，辛月凌晨五点半的飞机落地邺城，她现在出门，到机场也得五点五十分了。
这个时候的天冷得让人直发都，姜如蜜到了机场才发现航班延误了二十分钟。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机场外面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刚发出去没多久，裴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了。
姜如蜜看着来电，愣了一会儿才按了接听：“喂？”
“这个时候出差？”
“不是。”
这空旷的机场外面冷得很，姜如蜜说话都忍不住颤了一下：“朋友来了。”
“男性朋友？”
姜如蜜突然就笑了：“裴恒，你无不无聊？”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笑了一下：“有想过我吗？”
听到他这话，她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刚想开口，就听到他接着刚才的话补充了一句：“我是问啊让。”
“想啊，他今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周五就回来。”
姜如蜜随口应了一声，这时候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不说了，我朋友的电话打过来了。”
说着，她直接就将电话挂了。
裴恒看了一眼被挂断的通话，半响，才将手机收回口袋，提腿进了包厢。
见他进来，赵锐才微微松了口气：“裴总。”
裴恒睨了他一眼，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入了座。
刚挂了电话，姜如蜜就看到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辛月了。
她笑了一下，连忙抬腿走过去：“辛苦了。”
辛月看了她一会儿：“你好像胖了点。”
姜如蜜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大概吧，生完姜忘之后，吃得有些好。”
这么冷的天，幸好停车场不算远，姜如蜜上了车之后马上开了暖气。
“裴恒是怎么回事？”
姜如蜜抿了一下唇：“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到我的，半个月前我跟接完啊让放学去逛超市，楼下的餐厅突然起火了，邺城那段时间天气干燥，火很快就上来了，他为了救我，被空调砸中了后脑勺，在重症呆了一晚上。”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想到那个晚上，姜如蜜依然还是觉得有几分心惊：“本来那个晚上他醒不过来的话，医生说很大程度就是脑死亡了，可是后来凌晨的时候他突然醒过来了，只是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辛月看着她，眉头一皱：“你确定不是他装的？”
姜如蜜摇了摇头：“不是装的，是真的失忆了，他脑部里面的淤血没有散完，前几天才去复查的。”
听完她的话，辛月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言：“这么算起来，你跟他，看来是牵扯不清了。”
姜如蜜没说话，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结果。
辛月看了她一会儿：“其实当年我就劝你不要回来的。”
姜如蜜偏头看了她一眼：“是我太固执了吗？”
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她现在居然从容了许多。
辛月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问题，你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太容易走进死胡同里面。”
“其实你跟裴恒的性格挺像的，他执着在上一代的恩怨，你却执着他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
姜如蜜怔了一下，她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
“你睡会吧，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
辛月确实也是累了，点了点头，真的就睡过去了。
车子下了高速，回到市区，停在了红绿灯前。
姜如蜜偏头看了一眼睡着了的辛月，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说，她和裴恒两个人，其实天生就注定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