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摘星匣子 > 27 匹夫之怒
  另外一边,阿尔伯特-张放下老婆的电话,正浑身发抖。他第一次对混得比自己好的李向耀,有些服气了。他没想到这个竞争部门的竞争对手,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坑,还要置自己于死地。平时大家虽然互有攻防,但是罪不至死吧?

  就在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实习生在门口跟另外一个人小声说话。阿尔伯特-张蹑手蹑脚的凑过去一听,才知道昨天跟自己耍无赖的Cyrus被人拿信封刀捅伤了。阿尔伯特-张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桌子,自己那把用了十年的信封刀,居然不见了去向。

  心跳声,忽然发大到阿尔伯特-张只觉得恶心和眩晕的地步。

  他不是杀人凶手啊!可是,老婆把自己卖给了李向耀夫妇,而刚才上司又把他拱到了雷先生面前。阿尔伯特-张觉得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信。突然,林洛的名片,在他的名片盒里,倒了下去,露出了上面印着的大头照来。就在这时,林洛的电话,也在桌边的手机上响了起来。

  阿尔伯特-张赶紧接起来,只听见一个好像塑料泡沫划玻璃的尖利声音,简直要钻破他的鼓膜:

  “你这个混球!居然敢来骗保!”

  阿尔伯特-张彻底慌了神:“林博士,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你赶紧给我滚下来!”说着,林洛就挂了电话。

  阿尔伯特-张只好灰头土脸的到了银行大堂,远远地、就看见好像纸片一样厚的林博士兼保险从业员,在大厅里怒发冲冠。阿尔伯特-张被吓住了,本能的不敢过去。但是,林洛知道太多自己的秘密了。而且,她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真心实意想和自己合作的人。想了半天,阿尔伯特-张又爬回18楼,拿了那份简体字合同出来,当成和解礼物。

  等林博士怒气稍歇后,阿尔伯特-张把自己和夏露妈妈的遭遇,告诉了林洛。没想到博士兼保险从业员居然问自己:“夏露的妈妈?你真的确定,她是夏露的妈妈吗?”

  “额?”阿尔伯特-张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问题从何而起。他仔细回忆一下在医院和夏露妈妈见面的经过,确实不能说服自己、那个女人就一定是夏露的妈妈,毕竟也没有让人家拿出夏露的出生证明或者大陆的户口簿之类的东西。

  林洛看着手里的这份简体字合同,忘了生气。她只是想起有一回听文森特说过,夏露曾经想追求少爷,因此向他诉了不少苦。比如她的父亲是因为贪污,在看守所自杀的。而夏露的母亲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美女,90年末就当了全职太太。这在夏露长大的无锡,当时并不多见。夏露爸爸刚去世时,夏露才只有12岁。各路“债主”就上门分夏露家的家当。那时就是小夏露主持家里大事了,因为夏露妈妈“犯了精神衰弱”,只会哭。这么一个没用的女人,听起来一点也不像阿尔伯特-张口中的那个彪悍夏露妈。

  “她什么口音?”

  “普通话---就好像林博士这样---”

  可是林博士是广东顺德人,而夏露是无锡人。

  阿尔伯特-张卡住了,老婆明明说这个夏露妈妈的联系号码,就是夏露报告上的紧急联系人号码来着。他看着大堂上方,极高远处的玻璃天花板,看起来正在不断向上攀升。他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林洛看着阿尔伯特-张神游天外,沉不住气了。她小声呵斥道:“还有,你发遗嘱里的几张,给我是什么意思?其他部分呢?”

  “其他部分?”阿尔伯特-张懵了,他四下望望,小声说:“那就是全部啊。”

  林洛气呼呼的把王丽转给她的短信,举到了阿尔伯特-张的眼前。遗嘱,林洛之所以看不懂,那是因为这份遗嘱是同时用英语和德语撰写的(德语看起来跟英语很有几分神似,所以博士误以为自己是英语功力太弱才看不懂)。两相对比,德语文件的附录上,立遗嘱方还为遗产继承人准备了“家族备忘”,但是阿尔伯特-张截屏的图片里,根本没有这份备忘。

  这个时候,姚明明按照林洛昨天晚上的要求,跟李鸿广发了微信。李哥可能不得闲,没有理睬她。她百无聊赖的出了卧室,这个时候王丽和林洛早出门了。她只看见宝音没有睡到章雪晗的床上,而是躺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半张着嘴继续吐泡泡。她就放轻了手脚,抄起一把梳子,梳了梳头,跑到少爷家门口,用密码打开了门。发现文森特居然也在客厅里躺着,身边倒着几罐啤酒和一只塞满了烟蒂的小碗。

  “喂---”姚明明推推少爷,看着他睁开了长睫毛眼睛,不耐烦的望向自己。

  “昨天晚上,李哥来了。”

  “我知道。”

  姚明明刚要说昨晚的历险记,忽然听见手机上一阵颤,李哥给她发来一条语音留言,约她过去酒店聊聊。

  文森特听见了,就一把夺过姚明明的手机:“你别和这类人纠缠。”

  “李哥可是救过你的啊?”

  “我是男的,吃不了亏。”文森特一下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头。

  “是人家找的李哥呀。小银子听说了个大事!”姚明明刚嗲着台湾腔、要趴在文森特耳边说出夏露吸食致幻剂的秘密,就被文森特很嫌弃的推开了。

  “干什么,爬的这么近干嘛?这里还用说悄悄话?谁会偷听啊?”

  姚明明只好有点受伤的挺直了身体,把夏露体检报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又把林洛托她打听的事情也供了出来。文森特才翻身起来,一把把姚明明推倒在沙发靠背上,他自己围着一条毯子跑进里面,换衣服去了。等他把自己捯饬好了,就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只哈根达斯的雪糕,一只咖啡味道的和一只巧克力味道的,放在姚明明跟前。

  “把李哥给的地址发我。还有林洛给你的那些资料!”

  “我呢?”姚明明马上举起了巧克力味道的雪糕。她不喜欢咖啡口味的,在她印象里文森特也不喜欢咖啡口味的雪糕,不知道他干嘛买这种。其实,这雪糕都是张公子买来的,文森特不过是借花献佛。

  “你?负责看家。”少爷说完,就穿上鞋,扬长而去了。

  40分钟之后,李哥在约姚明明的帝苑酒店餐厅里,看见坐在窗边的文森特。这个半大的孩子,照着些微的日光和天顶的灯光,好像是用雪堆出来的一样,晶莹剔透。

  “唉,董少爷?”李哥显然打听了解过文森特的背景,这么称呼他。他的手下,坐到了后面的一桌上,一共五个大汉,多少有点挤。

  “李哥。”少爷半探了探身体,把菜单放在李鸿广面前。这个济南来的混混头,跟他成了明显的对比,高大粗壮,脸上连胡子茬都没剃干净。虽然出门在外,打扮得比在济南街面上好了不少,却还是透出一股、跟这家尖沙咀传统有钱人饭店格格不入的杀气。

  “昨天李哥过来,我本来要接风的--”少爷刚要客气几句,就被李哥笑吟吟的打断了。

  “董少爷,咱俩不如说重点。”李哥习惯性的想掏香烟,然后想起这里不能抽烟,就抿了一口普洱。“姚明明问我,知不知道有种叫---”李哥想不起这个正经药名了,看了一眼手机,吐出一根茶叶梗。“麦角酸二乙胺(LSD)。你们打听这个,干嘛?”

  “那李哥来香港干嘛?”少爷针锋相对。他跟李鸿广之间,不自然的就生出一股同为雄性之间的竞争意识来。

  李鸿广也感觉到了,他大刺刺盯住少爷的眼睛:“我是来帮助诏安的。”然后,他示意少爷站起来跟自己走。文森特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李鸿广的几个打手也想跟上,就被他叫“坐下继续吃”,说他俩一会就回来。

  确实,两个人十五分钟后就回来了。少爷捂着嘴角,原本白皙的脸,基本变了彩色版。李鸿广却好像不过是在拐角处吸了根烟。他把少爷重新布置在椅子上,要了一条毛巾、包了块大冰坨子,拍在文森特面前的碟子里。等少爷把气喘匀了,李哥就叫了菜单上的早茶套餐过来,看着自己的桌子上和手下的桌子上虽然堆满了,却也不过都是些虾饺、萝卜糕和粉肠之类的“素菜”,李鸿广就特别加点了烧腊拼盘和烤鹅。

  “小文请大家吃的。”李哥顺便给文森特起了个名字。

  然后,他就低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吃东西,一直吃到大堂门口又来了几个个头不高的男人。为首的,是个细身材,留着一撮时尚青年的短山羊胡子,脖子上的项链,也比一般街头的款式,精致了不少。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平头男,耷拉着膀子。李哥看见他们,眼睛稍微跳了一下,好像惊讶有人不请自到。然后就站起来,和山羊胡子拍拍膊头,招呼他在自己这桌坐下,然后踢了文森特的小腿一下:“还杵在这里等过年?”

  山羊胡看看文森特,李鸿广掏掏耳朵:“龙少,别介意。家里小孩不懂礼貌。”

  文森特用毛巾捂着脸,气呼呼的看着李鸿广,大喊一声:“买单”。

  虽然文森特从小学开始,就是跟张公子一众哥们在一起,但是直到刚才,他才明白男人之间怎么交流。李鸿广把他扯到防火梯后面,一顿拳脚加一根香烟。起因是文森特揭发他,明明有杨艳红,却还对姚明明有想法。

  “李哥,男人不和跟着自己几十年的女人结婚,总有他的原因啊?”虽然杨艳红还挺年轻,不可能跟了李鸿广几十年,但是道理还是这个道理。

  李鸿广也没跟他废话,只是一拳下去,加了一句:“董少爷,别把家里的平台,当自己的本事!”

  文森特一头撞上去,想来个翻背摔倒李鸿广,但是他的肋骨没好利索。而且李鸿广也很缺德,故意对着他的伤口下手。只两下,就打得他倒在地上、直吐血唾沫。

  李鸿广刚以为文森特老实了,这个小子就蹿起来,去抱自己的腰,还不服输。李鸿广才发现,是少爷不见得就该是个孬种,于是对文森特有了一股亲切。剩下来的时间,他就避重就轻,对着文森特的两肋,使劲捅了两把,让他既不至于重伤,却也疼得龇牙咧嘴,今天晚上都舒坦不起来。最后,他才点上一根烟,塞在文森特的嘴里。

  “嫩俩别打听那什么匣子了。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我和姚明明说了,她憨,一句都没听见耳朵里。”李鸿广指的是,当初他苦口婆心跟姚明明说,不能得罪银行钱总的事情。

  “咳咳。”少爷咬住嘴里的烟屁股,努力把自己靠到墙边坐起来。

  “嫩打听的那个东西,市面上纯货没有。”李哥把文森特在墙角里整理了一下坐姿,告诉他,麦角酸二乙胺(LSD)是一种被CIA用来做吐真剂大力改进、才最终提纯出来的合成毒品。它虽然方便运输,但是提纯技术要求极高、只有从前承接吐真剂订单的几家大厂,才能生产出来;而且LSD需要60分钟左右才能发挥药效,且不一定能成瘾,服用过量还会引发凶杀案,所以早就不是国际毒品市场上爱销售的药了。如果夏露体内的LSD含量极高,这说明夏露使用的毒品必定不是街面上随便可以弄到的东西。

  “嫩说,那个女的,是下午才见了嫩那个客户,就从楼上掉下来的?”

  文森特点点头,眼睛看着地。

  “那嫩还敢跟着嫩那个客户玩?”

  这时,一个酒店员工发现有两个人在防火梯抽烟,就想过来大叫,把他俩都轰出去。可是看看李鸿广的样子,来人就赶紧自己捂上嘴,低着头抿着耳朵的走了。

  “嫩看人家都长眼,就嫩瞎!那药得一个钟头才能起效果。那个女的,从楼上掉下来前一个钟头都在干什么?!”李鸿广觉得自己已经说的不能再明白了,就替文森特拍拍衣服上的土。谁想到这头小狼又抱住他的腰,总算给了李鸿广一个趔趄。李哥就一拳砸在文森特的后脖子上,把他捣在了地上。

  “行了,别逾磨了(济南方言“磨蹭,拖拉”)。今天,嫩掏钱。”说着,李鸿广就一把提溜起文森特,从防火通道里,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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