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厉疾风大笑起来,“如今兵荒马乱,谈得上谁是谁的人吗?大家不过为了利益聚在一起而已。”

“说得好。如今,是否也到了道不同的时候了?”

“宁王,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你留着去地下问问我那些同僚吧。”

宁王说完,一挥手,人群便渐渐朝厉疾风围拢过来。

厉疾风艺高人胆大,继续喝干了杯中的酒,捻了一块桌上的鱼。

宁王冷笑一声,退到了檐下。

刀光霎时闪亮起来,厉疾风一拍桌子,椅子没有离地的退开数仗,待他停定,脸色却变了。他抬起头看着宁王,厉声问道:“你居然能够给我下毒?”

宁王哈哈大笑,“昔日我练制药人时,你还在撒尿拌泥玩儿呢。”

语气中尽是不屑,其实,这毒,不过是管家替他觅来的罢。

厉疾风暴呵一声,强性催动内力拔高。

“他要逃,快给我弄死他。”

宁王大吼一声,“每个人赏金十两。”

士兵们闻声,更加卖力的向厉疾风袭去。

一时间,宁王府后花园刀光剑影,风声猎猎。

萧子怿收到暗的报告时,已是深夜,他安静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就着一盏小小的烛光看着手中略微破旧的书,对于暗的汇报,好象没有上心。

等了良久,萧子怿才道:“务必确定厉疾风死透了,免得反被蛇咬。”

“是。”暗躬身,正待退下,萧子怿又问了一句:“宫中情况如何?”

暗想也没想,立刻回道:“太医院的太医们说,萧皇虽然醒了,但恐怕是回光反照,如今,怕连十天也不用了。”

“知道了。”萧子怿说完,便是一阵沉默。暗看了看他,也无声的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萧子怿才放下书。父皇,你会先召见谁呢?是我,还是萧子恒?若是我,那么,我或许可以考虑,留萧子恒一条命。

萧子怿凝视着桌上那朵跳动的烛光,默然无声。

杀掳却没有停止,就在宁王围剿厉疾风的当夜,他的人,还是又被屠了一户。

宁王看着厉疾风的尸体,听着管家的报告,心中一阵阵的抽搐,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扑火的蝶,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罩在了其中。

他的愤怒,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发泄了。

他闻着一院的血腥味,忽然什么力气也没有的瘫软了下来。

东方鸡啼时,桌上的蜡烛也恰好燃完。

噗的一声灭了,留下一缕残烟,带着股淡淡的火烟子味。

萧子怿放下书,看向窗外,浓重如被的铅云,死死的压在上方,近一个月,这天气都时时是这般模样,让人异常的烦躁,感觉空气稀薄了不少,胸中总似缺氧的窒息。

萧子怿推门走到栏边,却见干将急匆匆的走了进过来,他略微侧身,诧异的看着这个一向面无表情的管家。

此时,他竟然显出略微焦急的表情来,那怕,那个表情只是一闪而逝,却也被萧子怿抓了个正着。

“宫中来人了。”干将只说了一句,萧子怿就感觉到一阵惊喜。

他随即压下心头的喜悦,问:“可传了旨意?”

“那太监不说,死活要等主上亲自去。”干将说。

“快。”萧子怿也不废话,急忙朝前厅而去。

太监焦急的在前厅里来回踱着步子,今早萧皇刚醒,立刻就让他传萧子怿进宫。

原本,他这首领太监是不必亲自来的。

可是转念一想,此时此刻,萧皇传大殿下,难道还会有别的事?

这萧子怿搞不好就是未来的萧皇,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啊。

首领太监一转身,正好看见萧子怿从内堂走出,急忙迎了过去,就要行礼,萧子怿一把拦住,

“公公和我别客气。”

首领太监却执意行了一礼,这才起身道:“皇上今早醒了,宣殿下进宫一趟。”

萧子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可是皇上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首领太监又补充了一句。

萧子怿回头冲他一笑,“有劳公公稍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

“自然,自然。”太监鞠了一躬送萧子怿离开。

此时的萧皇宫,在秋风中,总带了丝萧索的气味,从萧皇重病起,紧闭的九门,就再也没有开过。

此时推开,沉重的大门,发出幽远深厚的响声,这声音,好象长了翅膀,迅速飞进了各个大臣的耳朵里。

一些人兴奋,一些人沮丧,一些人失落,一些人担惊受怕,一些人欢喜异常。

萧子恒躺在床上,无可奈何的又翻了个身。

他无所事事,被老管家看得极严。

自上次杖责了给他传消息的小丫鬟,如今这些下人在他跟前,简直就和哑巴一般。

他真后悔跑回府来,他应该直接去萧子怿才对。

又或者,就不该回来。好好呆在军营,指不定现在已经将路南屏救出来了,想起路南屏,萧子恒就觉得一阵安心。

忽然,一枚石子破空而来,透过窗户,直直落到了自己的窗上,萧子恒一个弹跳坐起身来,一翻一跃,已经推开了窗户。

窗外一片宁静,唯有远处传来扫地的刷刷声。

萧子恒看了一会儿,转身拾起石块,三下两下扒下了石头外面的纸。

皱皱巴巴的纸上写着一句话:杀大臣者,宁王。

萧子恒的心,咯噔一声。

宁王,竟然是宁王?这个老狐狸不是一直都在挺大哥的吗?倘若是他,那么…..大哥有危险!

萧子恒忽然的忍耐,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借口,他一把推开门,左右看了看,轻轻一纵,跃上了屋顶。

老管家抬着水盆子进来时,却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他伸手一摸,床上尚有余温,焦急间,却章法不乱,仔细观察了一眼房间,看到了地上的纸条,眉心紧紧纠结在了一起。

萧子恒如此善良,竟然,竟然,还是不放过他吗?

他浑浊的双眼忽然精光一闪,一跃一纵,竟然也从屋顶直追而去。

宁王看着园子淡淡的血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这些血,心里不是痛快,却是更加的郁闷。

厉疾风的晦暗不明,萧子怿的看似软弱,如今再加上一个一心崇拜萧子怿的萧子恒,他觉得前途简直坎坷异常。

可是,他不能放弃,怎么可以放弃?

如果不能长生,那么,就让他获得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

有了王座,他便可以炼制更多的药人,那样,即便不能长生不老,他也有比常人更长的寿命了。

正想着,忽然耳边一阵风动,宁王一侧身,一枚石子破风而过,嵌在了木栏杆之上。

这样的手法,干净利落,宁王一回身,却看见黑暗里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面上蒙着黑纱,就连眼睛,也蒙上了一块黑色的玻璃片,整个人,就像一团黑雾渐渐在他眼前凝成了人形。

“你是何人?”宁王心头慌乱,却没有显出惧怕来,依旧高傲的问了一句。

那人却不吭一声,只无声无息的探出一只手,看似如此简单缓慢,宁王却偏偏没有躲过去,感觉到脖子一紧,自己竟然被他掐住脖子,一只手就提了起来。

宁王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他瞪着一双眼,看着那个混身黑衣的男人,脚不住的乱蹬乱踢,却一下也踢不到他的身上。

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的双目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忽然,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他费劲力气的转过头去,却看见管家渐行渐近。

他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救命。”可是,发出来的却是混淆不明的音节。

管家淡淡一笑:“宁王殿下,抱歉,你的吩咐,我听不明白。”

宁王惊讶的看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管家,忽然看见他缓缓从脖子下面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里面清秀的一张脸。

“我叫碧落,我的主上,就是大殿下。”管家淡淡一笑,唇边挂着戏虐。

宁王指着碧落,手臂颤抖不止,没一会儿,他两眼一翻,腿一蹬,就再也没了声息。

暗将他随手一甩,落到了园子里厉疾风那滩血痕里,一个劲装男子从墙头上跃下来,“萧子恒快来了。”

暗一挥手,几个人立刻隐身到了暗处。

萧子怿一步一步迈上皇宫白玉的石阶,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

这些年的血泪史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浮现。

当想到母亲为了他的病受过的磨难,萧子怿的恨,就像洪水一样吞没了他的所有善心。

只有坐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他才能够替母亲报仇。

这是他,曾经的目标,如今,却又多了一点,只有坐到那个位置上,他才能大胆的告诉路南屏他的心情,才能让路南屏幸福。

门内,散发这一股浓重的药味,这令他非常不舒服,萧子怿微微的皱了皱眉。

他极不喜欢药味,这样的苦涩,曾经和着母亲的眼泪,弥漫了他的整个童年。

他抬起头来,看着龙塌上那个苍老的男人,不过短短数日,他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暗淡如一包白线,整齐的梳在耳后,脸色白如石灰,瘦削的脸,仿佛挂不住那些皱纹,全都往下塌着,将一张脸,拉得越发长了。

只一双眼睛,还残留着为王者的一丝痕迹,目光有神的看着萧子怿。

“子怿。”萧皇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像一块破布,萧子怿的惊讶,并非因为萧皇的声音,而是他的称呼。

多久了?好象自从七岁起,父皇便再没有如此呼唤过他。

萧子怿强行压住心头的震颤,跪在萧皇的跟前,“父皇可好些了?”

“老了……”萧皇却答非所问的答了一句,“也累了。”

萧子怿看着自己父亲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时却又不敢言语,只乖乖的跪在地上,恭敬的低垂着头。

为了一会儿,萧皇服了药,挥退了身边的人,这才缓缓开口道:“子怿,你觉得,子恒如何?”

萧子怿心头一颤,沉声道:“为人刚直,文武双全,品质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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