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怜的表情顿住了。她似乎是想哭又似乎是要笑，半晌，低下头弯了弯嘴角。
“妈……”
“不管你说什么，你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再去找那个谁了。”叶夫人斩钉截铁，“看看上次他把你害成了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治好了，你现在绝对不能再去找他！”
叶长怜悄悄嘟了嘟嘴唇。
“好吧，妈，我哥我嫂子呢？怎么没见人？”她左顾右盼，四下寻找，“是不是藏起来了？嘿嘿，想给我惊喜啊？他们结婚的时候我都没能回来，简直是人生遗憾！”
提到江倩，叶夫人的表情更加难看。
“你哥哥跟你嫂子出了一点状况，江倩回去东北了，你哥哥也跟去了。”
叶长怜顿时瞪大了眼睛：“去东北了？去东北干什么？”
叶夫人给了她一个眼神，叶长怜乖乖闭上了嘴。
东北。
叶长青在宾馆的床上醒来，窗外天色早已经亮过又黑，已经到了晚上。
这地方的七月依然很冷，冷得让他觉得冬天还没走，或者永远都不会走。他蒙着头在被子里一时睡一时醒，好像从来都没有清醒过。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他每天都上门去找江倩，江倩却从来都没有给他开过门。
她永远锁在那间房间里，拒绝出门，也拒绝看到他。
可是自从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在想着，想要补偿她。
他只是一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对林冉的爱转移到她身上来。
恐怕自己做到了，她也不会相信。
可是他只要想到那个夭折的孩子，想到她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对林冉说出自己心事的样子，他就没有办法放下她不管。
这是自己选的妻子，无论有什么事情，他都不能抛下她不管。
叶长青认为，自己就算是没有给到足够的爱，至少他也会给到足够的尊重和感情。
哪怕不是爱。
可是他忽然想明白，如果没有爱，这份感情，给和不给，对对方来说，难道不是一样，都是伤害？
他愣怔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叶长青被吓了一跳。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长怜”两个字，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你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自己这个妹妹，永远都只有在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才会找上他，希望这次也是这样……
“哥，你跟我嫂子怎么啦？”叶长怜毫不客气地张口就问，“我刚下飞机就跟咱妈问你的事情，你倒好，怎么直接给我嫂子气到老家去了？”
叶长青苦笑了一下。自家这个妹妹，一直都很喜欢江倩。
“没什么，不就是你哥做了点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给人惹生气了呗。”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些，脸上却隐约有些发热。
“哦，真的？”叶长怜的声音明显有放缓的迹象。
“那能骗你不成啊？”叶长青带着笑回答，“你个小丫头，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叶长怜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说吧，你回来，是不是想来见林友行的？”
他一瞬间就猜到了妹妹的心思。
叶长怜在那头的声音顿时就变得可怜巴巴：“哥~！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回来之前可就跟咱妈报备过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重色啊？”
叶长青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他手机里突然传来又接进电话的提示音，拿开一看，打电话来的人竟是江倩。
他急忙凑近话筒：“不跟你说了，小倩给我来电话了。”
他说着就挂断了跟叶长怜的通话，耳边还响着叶长怜最后大呼小叫那句“你带不回来嫂子就自己去跪着磕头谢罪吧！”，接通了江倩的电话。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却硬生生地忍住，尽量平稳了呼吸。
“喂？小倩？”
“叶长青，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江倩的声音很轻，也很平稳，却带着一种他并不想听见的感觉。
“江倩，你听我说！”
叶长青紧张地拦住她的话头，却听见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想出口的解释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谈谈吧。”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最后一句。
“好。”那边也沉默了很久，江倩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轻地回答了一句。
叶长青长长舒了一口气：“地方你来定。”
“就我们去过的那个咖啡馆吧。”
“好。一个小时后见。”
叶长青挂上电话，脸上的阴云一瞬间密布了起来。
江倩的房间里。她放下手机，几天几夜连哭带发呆，从没有合上过的眼睛让她现在看起来格外狼狈憔悴。
她愣愣地看着墙壁上那一块光斑。这个阴天里，路灯在窗棂外放出来的那一点点光线，在墙上落下了一点点的暖色，看在眼里，却冷在了心里。
她几乎失神的眼睛望着那块光斑，双手无力地垂着，半晌，终于低低地笑了起来。
长青……叶长青……我还你自由，可好？
是我奢求得太多了……现在我把你的自由还给你，你把当初那个我还给我，好不好？
她笑着笑着，一行眼泪忽然顺着干涩的眼角，缓缓又淌了下来。
叶长青赶到咖啡馆的时候，时间刚刚过去半个小时。
事实上，他挂断电话，只换了一身衣服，就飞快地跑了出来。
江倩说的那家咖啡馆，就在松花江边上，他匆匆跑上那道复古的楼梯，却发现她常坐的位置还没有人。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坐下，点了两杯咖啡，又叮嘱服务生其中一杯要多放糖和奶之后，就陷入了自己的纠结之中。
他要怎么做，才能挽回江倩的心呢？
江倩要是一定要离婚，他又该怎么办？
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有另一个人，也和他一样慌乱，那就是林友行。
自从昨天和自家姐姐摊开说了自己在打泰拳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彻底放松了心态，在家里准备好了比赛的东西，才在林父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向自己的赛场走去。
然而他刚到赛场，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场边看着。
他顿时愣住了。
那个人影穿着他见过的一套简单衣裙，在一群兴奋又狂躁的男人中间显得鹤立鸡群，让人没有办法不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她转过身来，正是叶长怜。
林友行的心脏跳漏了一拍，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叶长怜带着微笑向他走过来。
那半张在他梦里每夜都出现的血肉模糊的脸，被细嫩的皮肤所覆盖，她看起来比之前他见到的时候更美了。
小贱男只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红。他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这个一片嘈杂的地下拳场里，他看着那个少女向他走来，周围的一切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了声音，所有的人也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看着对方的眼睛。
他愣愣地站着，直到叶长怜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
“啪！”
叶长怜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打得她自己手心发麻不说，林友行的脸整个被扇得侧过去，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有人起哄吹口哨，小贱男猛然醒悟过来，不仅恼羞成怒。
“你干什么！”
“林友行！”叶长怜用比他更大的声音朝他吼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小贱男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我能干什么呀，没干什么，糊口呗。”
叶长怜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的大学呢！你不是要去香港读大学吗？！”
林友行笑了笑：“不去了！没意思！”
他试探着伸手去拉叶长怜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滚蛋！”她在周围嘈杂的口哨声里尖叫，“林友行你这个笨蛋！”
小贱男被她骂得愣了一下，迅速又反应了过来：“你不是去国外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叶长怜的脸色有些发红：“你管我那么多呢！我病治好了，不就回来了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林友行的眼睛：“你呢，你又在干什么？当初是谁说自己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林友行深吸一口气：“那又是谁，出了事之后就不理我？又是谁，说好了要等我，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去了国外？”
两个年轻人就像两只好斗的公鸡一样，相互瞪视着，谁都不愿意后退。
周围的人群又开始起哄，也有人在叫骂。
“是不是爷们儿了！是爷们儿就赶紧搞定你女人！”
“要打拳就打拳，别特么在台上磨磨唧唧演什么感情戏！”
“要谈恋爱就滚，别在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
林友行闻言，向喊话的方向比了一个中指，拉开叶长怜，大步向擂台上走去。
叶长怜急忙喊他：“林友行！”
林友行脚下微微顿了一下。叶长怜本以为他要回头看自己，却见他只是顿了那么一下，接着用更快的脚步向擂台上走去。
她忍不住将手拢在嘴边大喊：“你疯了？！”
林友行的脚下又微微顿了一下，半侧过脸，又迅速转回身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