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再度败下阵来，只好闷闷地退下去准备茶水。
他们在客厅的大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各占一个角落，武启宏又开始跟小琳聊天，而杨齐平只是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对了，小琳，听说你是游泳校队？”
“对啊，下个月要参加全国运动会哦。武大哥可以来帮我加油吗？”
“那当然。赢了可要请客啊。”
“好！”小琳一口答应，“刚好我快拿到打工的薪水了，到时就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武启宏奸笑两声，“到时会不会出现意外的客人呢？”
“什么意外的客人？”
“男朋友啊！总要带来给武大哥监赏一下吧？”
她小脸立刻红了起来，“我没有男朋友。”
“还想赖！不然你脸干么那么红？”
“我没有赖，人家只喜欢平少爷！”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表白，杨齐平连眉毛都没抬，武启宏则是苦笑。
“小琳啊，年纪不小了，不要再拿平少爷当挡箭牌了。”
“我才没有哩！”
“女孩子面对这种事情，总是要矜持一点吧？你这种语气跟喜欢动物园里的企鹅有什么差别？”
“不行吗？”
“呃……”
小琳看了看手表，忽地跳了起来，“啊，我打工时间到了，下次再聊了。平少爷再见、武大哥再见！”
“喂，我还没讲完哩！”
然而她已经像燕子一样，轻轻巧巧地飞了出去。
“真是，居然给我要赖……”
武启宏还没叨念完，她却又折了回来。
“怎么，忘了东西？”
她轻轻摇头，走到杨齐平面前。“平少爷。”
“什么事？”
“忘了跟你说，恭喜你终于打败昌宏企业，你妈妈一定会高兴的。”说着弯下腰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咯咯一笑，又飞也似地离开了。
武启宏闻言苦笑。这场惊心动魄的家族斗争悲剧，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无比地单纯。
杨齐平静静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我说你啊，家里钱那么多，干么还让她去打工？”
“我只负责她的食宿和学费，零用钱当然要靠她自己赚。”杨齐平说得仿佛是全世界最天经地义的事。
武启宏一扬眉，“这是杨氏教育法吗？”
他很清楚，小琳在餐厅打工到晚上九点，到了那个时间，杨齐平一定会叫林叔开车去接她，没有一次例外。
“你说，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了。”武启宏兴致勃勃地说：“这么可爱的女孩，要是没有男朋友，八成就是真的爱上你了。虽然那种态度有点太过坦率，但小琳向来老实得过头，说不定是真的哩。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再怎么说也是你亲手养大的，直接把她娶进门算了，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少胡扯。”
武启宏碰了一鼻子灰却毫不介意，继续啰唆着，“哎哎，真是宏阴似箭啊！当年那个脏兮兮的流鼻涕小鬼，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等交了男朋友，要不了几年就要嫁了，到时你一定会很舍不得吧？”
“不会。”
林叔送上来酒，武启宏一面品尝着高级的洋酒，继续说：“你现在是这么说，到时就知道了，天底下没有一个爸爸送女儿出嫁会不伤心的。”
“她不是我女儿。”
“是是，你的年纪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嘛，应该是妹妹。”
“她也不是我妹妹。”
“那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宠物吗？”
杨齐平冷冷地说：“她什么都不是。”
这样残酷的言语要是让别人听到，一定会惊得心脏差点停掉，但武启宏例外，他认为这句话的意思只代表——杨齐平根本找不到适当的字眼来形容他和小琳之间的关系。
一年前的游泳池事件，更加支持了他的想法。
那一回，他们为旗下运动用品公司推出的新泳衣甄选泳装模特儿，选拔会在一栋豪华别墅里举行。拗不过小琳的再三要求，杨齐平便带她去参观。
那种场合当然是各家美女争奇斗艳，而看到年轻英俊的大老板出现，自然就有人开始动歪脑筋，想靠美人计出人头地。
有人趁着休息时间走过来向杨齐平大献殷勤，边讲话边朝他挨近，最后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去了。
武启宏心里为那女人预先默哀三分钟，因为杨齐平绝对会让她下不了台，但没想到惨剧还没发生，小琳已经先发难了。
“不要黏在平少爷身上！”
她嘴里高声斥责着，冲过去一把将那女人推开。然而她忘了一件事，他们正站在泳池边，结果只听得噗通一声，女人在水里挣扎尖叫不已。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全场的人都被这突发状况惊得目瞪口呆，只有小琳飞快地跳下水，将她救了上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为自己一时冲动的失礼行为羞愧得满脸通红，诚心诚意地向对方道歉，然而那波霸并不领情。
“道歉就算啦？你根本就是想谋害我，太过分了，我一定要告你，让你进感化院。”
说者她扬手要打小琳，手腕却被一把抓住，抓住她的人正是她一心巴结讨好的杨齐平。
“只会炫耀身材却不会游泳的人，没资格当泳装模特儿，你可以滚了。”他丢下这句话，转头就走，只剩那波霸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平少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做这种蠢事，对不起……”小琳跟在他身后，无视身上水滴不住落下，只是不停地道歉。
但杨齐平一次也没有回头，笔直的走进屋里。
正当武启宏再也看不下去，打算开口为她抱不平时，见杨齐平从柜子上抓下一条浴巾，转身把它抛到她头上。
“小琳。”
“是。”
“下次等我把话讲完再推她。”
“好！”
一旁的武启宏听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这是什么对话啊？
顿时他明白了一件事——这两个人，不管其中一个做了多么离谱的事，另一个都会视为理所当然。所以杨齐平会无条件纵容她种种异想天开的行为，小琳对他的冷淡也毫不介意。
这样的关系，真的是找不到字眼来形容。
如果要他比喻，小琳就像是开在垃圾山上的一朵白花。即便四周充满污秽，她仍然雪白晶莹地吐着芬芳，完全不受影响。
武启宏忍不住开始深思，这样的一朵小花，对长年生活在仇恨中的杨齐平而言，究竟是会成为打开他心门的钥匙，还是将他推落深渊的黑手呢？
逃，不停地逃。
他拉着女孩的手，拚死想逃离这恶梦般的世界。
然而，还是被追上了。
一张张恶鬼般的脸孔包围着他们，那个本该是他骨肉至亲的男人痛恨地看着他，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挥来。
女孩冲上去阻止他。
男人手一挥，女孩摔到了月台下。
尖锐的煞车声响起，世界顿时变成红色，到处溅满殷红的鲜血。
笑笑……
杨齐平猛然惊醒，这才发现他正躺在自己床上。
原来是梦！
拭去满头的冷汗，他心脏仍然跳得飞快。
奇怪，已经好久没作这个梦了，为什么今天又梦到？是因为终于打倒杨家的关系吗？
无论如何，他有种预感，今天可能会发生让人不舒服的事。
呼了一口气，嘴边再度轻声呼唤那个久违的名字。
“笑笑……”
预感真的实现了。
下午三点，杨齐平坐在武氏财团总裁办公室里，接见他的人正是武明贤——武启宏的父亲，也是他昔日的赞助人兼恩师。
“昌宏的事，你处理得很好，恭喜你了。”武明贤举杯向他祝贺。
“谢谢伯父。”
“是我该谢你才对。我那个不肖的儿子，也是跟你合作以后才越来越有干劲，不过比起你还是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