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婶跟在一旁附和，点头道：“就是，上次我还听说小鱼专门去为你的月钱和夏掌柜讨公道，掌柜说什么你要是能独当一面，他自会替你涨，你可比我们这些老骨头有盼头，还不赶快跟你姐好好学。”
涨工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小鱼怕将讲话说出来，成了空头支票，若是没有成，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是以这事她并没有说给姜小荷，想等着十拿九稳的时候再与她分享。
姜小荷面上一喜，手上剥豆角的动作顿了顿，转身去扒罗婶的手臂，有些许不信，问道：“此话当真？”
罗婶手上的豆角还等着急用，不料想被她这么一抓，刚剥好的豆角散落在盆里，与没剥的混为一谈，气的她心疼大叫：“哎哟哟，你这是来帮忙还是来添乱啊，一会儿临用的时候还没好，任胖厨准会指着我鼻子骂呢。”
她见小鱼上前帮忙，才缓过神冲姜小荷解释道：“我骗你作甚，你这个姐姐对你可上心呢，常言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在楼里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哪个师傅愿意这般尽心尽力的带徒弟，上次还专门因为你工钱低的事情与夏掌柜理论，你紧着好好珍惜吧。”
姜小荷闻言抬头看了看小鱼，脸上是又惊又喜，伸手就来握她的手，感激道：“姐姐，小荷从前有许多事情对不起你，还请你别挂在心上，往后的日子还长，你看我表现。”
小鱼自当她是个被丁月花带坏了的小孩子，肯定不会与她多计较。但她不喜欢别人感恩戴德，将手往回缩了缩，沉声道：“你是给自己活的，不用让别人看，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出师，好分担我一份重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罗婶站在一旁，打量二人最有发言权，想起姜小荷刚来楼里时，两人水火不容，现在这般相处实在难得。她伸手各刮了她两一人一下鼻梁骨，跟着亦笑道：“瞧瞧，一团和气。”
三人正在说话间，从帘外突然闯进来个人，准确来说不是他自己闯进来的，而是被人踹进来的，一进后厨就扑倒在地上，浑身抖成筛糠。
夏掌柜紧随其后，大步迈进来，拿着账本劈头盖脸对那人一顿好扇，就这仍不过瘾，扇了一阵便换成又踢又踹，嘴里还骂道：“我楼里待你薄嘛，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将坏心眼子打到我身上了，你说别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到我楼里打探。”
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楼里的伙计都认识他，就是给鼎香楼一直供应河鲜的贩子。罗婶不明所以，见他可怜的缩在地上，起了同情知心，还上前劝解夏掌柜，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夏掌柜气急，不待她说完，推了她一把，大骂：“和气生个屁财，就是我往日里太好说话，才让这些乌龟王八羔子都想在我身上谋财路。”
他大发雷霆，手劲难免失了方寸，罗婶被他一把推得踉跄后退，十分委屈。还是小鱼机灵，从言谈呵斥间听出些许意思，赶忙搀扶罗婶坐下，安慰她道：“掌柜怕是真生气了，并非针对你，咱们先不凑这个热闹，且听他俩怎么说。”
罗婶是鼎香楼里的老人，多多少少要比别人多在意体面，刚才在人前那么一推，可是把她的老脸丢回九曲十八弯的山沟子，却也无奈，顺着小鱼的意思点点头，朝掌柜看去。
夏掌柜正拎着那小贩的耳朵绕场一周，非要让众人都看清他那张丑恶的嘴脸，一边展示，一边骂：“大家都来看看，刚才我去后院帮忙拿东西，就瞧见这厮鬼鬼祟祟趴在窗沿上往后厨里面看。”
那贩子被他揪着头发耳朵极不自在，原先用木簪馆好的头发散落下来，劈头盖脸，也不顾及形象，只争辩道：“冤枉呐，方才来送货时，从厨房里飘出那么一股子香味，竟好像是王母娘娘蟠桃大会上的味道，我被勾了魂魄，不知不觉就趴在那里了，实在不是被别人买通来打探什么机密。”
他说的声情并茂，涕泗横流的样子真让人怀疑他是被冤枉的，但夏掌柜却不肯买这个账，啐了一口在他脸上，气道：“放屁，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楼里送东西，怎么往常不见你凑热闹，偏等我们生意大火的时候才来偷看，不是被买通了是什么？”
那小厮嘴也厉害，立马编排出其他的话来开脱，道：“我往日都是吃过饭来的，今日没吃，所以闻着香味口水直流，忍不住要看几眼。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被人买通的？若没有你再敢这么打我，仔细我告官封了你的酒楼。”
他越说越有底气，讲到最后甚至有些洋洋得意，料定没人能拿的出证据，抖了抖肩膀甩开夏掌柜的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别以为你们店大就能欺人，我舅舅还给县太爷府上送鱼呢，我们上面有人。”
给县令送鱼算什么，又不是给紫禁城里送鱼，夏掌柜越看他那得意洋洋的神色越来气，正欲招呼众人抓住他，将人关在楼里，好好审问一番，看到底是哪家酒楼能使出如此招数，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罗婶此时才听出个七七八八来，拉着姜小荷的胳膊，低声问道：“这又是一个来咱们楼里想偷师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没想到堵住了外人，却防不住这来往熟人。”
姜小荷年轻，反应更快，又刻意细听旁人的议论声，就知并非如此，捂着嘴小声答道：“没堵住是真的，可他并不是来偷师的，依夏掌柜的意思应该是被旁的酒楼买通，来当探子的，不然夏掌柜也不会如此生气。”
罗婶点点头，想起近日来发生的事情，若有所思，停了一时才复接话道：“最近来盯梢的人未免太多，就这个人与咱们最熟，且不知已经在那儿趴了多久，不怪夏掌柜拿了账本儿扇他。”
小鱼与她们参杂了好奇与凑热闹的心思不同，还存了半分理智，见夏掌柜气的脸红脖子粗，且有愈加严重之势，赶忙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劝道：“放他去吧，省的日后讹上咱们，况且马上到了饭点儿，弄得后厨乌烟瘴气，与众人干活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