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知道慕寒笙将顾妍带入府中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昨日她哭了一场又受了冷风，没等到慕寒笙回府就睡下了。
一整晚做的全都是父母在时的梦，醒来叶氏心中觉得难过极了，惦记着女儿，她想着要快些起来，身子一软又倒回了床榻。
桂嬷嬷听到动静，立马从外间进来，掀开了帐子，用温热的毛巾为叶氏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桂嬷嬷伺候叶氏这么多年，不用叶氏开口，她也知道叶氏最记挂的是什么，一边伺候叶氏起身，一边将昨晚慕寒笙是几时回来，又带了什么人回来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叶氏听完心中一惊，开口问道：“这顾妍可是被送去大理寺的那个？”
桂嬷嬷娴熟的为叶氏系上束带：“正是她呢，奴才昨夜刚听见这名字时没敢相信，去看了一眼，那丫头的确是顾姨娘娘家的那个侄女。”
叶氏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不好的，只说了一句：“往后你多注意些那个叫顾妍的丫头。”
女儿长大了，做事情总归有自己的道理，不过就是多个人，只要管的严一些，不出幺蛾子就行了。
慕寒笙刚踏进母亲方中，就见到母亲在喝药。她看向桂嬷嬷，眼神中带着疑惑。
桂嬷嬷走到跟前，为慕寒笙解下了披风，答道：“昨日夜里发了热，方才良医来看说没什么大事，只要多调理几日就好了。”
慕寒笙这才放心了些。
她从小碟中拿了一颗蜜饯，等着叶氏喝完了，送到叶氏嘴边，叶氏张开嘴，含在了口中。
“母亲，昨儿夜里顾妍在大理寺中要自尽，女儿去见了她，看她可怜就将她带回府中，留着当个粗使丫鬟。”慕寒笙没有和叶氏说实话，只是这实话也没办法和叶氏解释，索性就扯了个谎。
叶氏见女儿主动说了，也就问道：“她毕竟曾经要害你，你可是半点都对她没有隔阂？”
叶氏在等待着女儿的回答，她怕慕寒笙答了是，要是如此，那女儿就未免过于善良了些。这样的性子可一点都不行。
“自然是有隔阂的。”慕寒笙答，她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女儿对她没有生出半点的恻隐之心，只是觉得让她在咱们院中做个粗使丫鬟，对她这种在家中横行霸道惯了的人，应该是最侮辱的事情了。”
叶氏虽然想说这还不如让她留在大理寺，又怕这样对哥哥或许会不好，哥哥如今的地位，难免会有不对付的，若是有人拿了这个来说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氏也就觉得女儿这法子可行了，“方才我也交代了桂嬷嬷，咱们不是什么拿奴才不当人看的人家，她若是真心改过最好，若是还想着要做什么歹事，那娘亲就不让你管了，我会亲自收拾她。”
正这么说着，外面有丫鬟来报，叶氏吩咐了进来，叶氏自慕府回家，只带了清荷桂嬷嬷还有芍药翠竹这四个，其余的都是薛氏安排的。
进来的这丫鬟也是叶府原有的，因着清荷还在病中，叶氏就没打算再立几个一等，她私心想着现如今清荷还在病中，她这时候再提几个上来，对清荷实在是过意不去。
而且这府内凡是照顾主子的，银钱都高出了旁的许多，提不提也都一样了。
“姑娘，院外有护卫来报，说是府外有个慕家派来的奴才，送来了一份慕家老爷亲手写的家书。”
叶氏回府，原不该还这么称呼的，只是叶念卿觉得就按本来的叫法最好，不用扯什么劳什子，府中的下人们就还是称叶氏为姑娘。
“送家书？”叶氏冷笑了一声，“只怕是他还未吃够鞭子吧。”
慕寒笙差不多已经猜到了慕锦城送来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关于将她许配给肖远程的事情。
这顾姨娘昨日才与他说，慕锦城今日就有了动作，倒是比慕寒笙想的要快了很多。
她想让叶氏知道慕锦城的真实嘴脸，当下便拦住叶氏道：“娘亲，咱们还是看看爹爹到底写了什么罢，万一爹爹是来找您主动求和，您将这信推出去了，岂不是要错过了。”
叶氏听女儿这么说，一阵心酸，她的笙儿到底还是个孩子，无论慕锦城做了什么荒唐事，在笙儿眼中仍是一个父亲。
为了不让女儿伤心，叶氏才改了口，对着丫鬟道：“你去把信取了来。”
没过多久，那丫鬟就带着信回来了，叶氏接过，拆开先看了一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勾出了一抹鄙夷的笑意。
还没看完叶氏就将信往桌子上猛的一拍，慕寒笙心疼的拉住母亲的手，道：“母亲这是为何？可是爹爹在信中与您不好了！”
叶氏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信，道：“你也看一眼。”
慕寒笙依言将信拿起来，看了一遍，放下信，一脸迷茫的看向叶氏：“母亲，父亲在信上说的是什么意思？女儿为何半点都听不懂！什么叫觉得女儿与肖家的远程年岁相当，什么叫咱们两家惯有联姻的习俗？父亲这是要把我许配出去了？”
叶氏伸手抱住女儿，贴着女儿的额头道：“笙儿不用懂，母亲会为你打算好。”
“母亲……笙儿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父亲为何要如此早就打算将笙儿许配出去，这肖家人的秉性笙儿不知，可姑母就在肖家，她又一向不喜爱我，这般父亲提议，怎可能不事先与姑母说好。而姑母早先是最疼爱慕寒清的，她这样做，是要替慕寒清报复我不成？”
慕寒笙说的，正是叶氏心中所想，她以往虽然不争，但也知道慕氏与顾姨娘的关系是极好的，这些年她总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没成想到了如今，这慕氏是要将爪子伸向笙儿的身上了。
先不论肖远程人品如何，单单凭着慕氏也在肖府，她叶若兰就没有将女儿往火坑里推的道理！叶氏看着送信来的丫鬟，冷声道：“去府外告诉慕家来的奴才，让他们家老爷好好的养伤，旁的事轮不到他来操心。还有，再命人去肖家给慕氏传个话，就说笙儿还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往日里她看上的那个大丫头性子样貌都适合，就不要来打笙儿的主意了。”
叶氏这话说的丝毫不给慕锦城与慕氏留脸面，这里面都有谁搞得鬼一眼就能看出来，既然他们心怀鬼胎，那叶氏就不会客气。事关女儿，她半点都不会让！
母亲能说这些，慕寒笙心中十分高兴，可面上却还是愁眉紧锁：“母亲……您这般说了，爹爹与姑母可是会不高兴？万一爹爹又像那日一般要来做恶，那咱们该怎么办？”
叶氏拥着女儿，心疼极了，道：“笙儿无需担忧，这是在你舅舅家中，给他慕锦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
“可是姑母……母亲，姑母也会不高兴，女儿记得去岁时姑母回慕府小住了几日，有一回您出了府，姑母就把我叫到顾姨娘的院中，让我管顾姨娘叫娘亲。我不愿，姑母就说我不识抬举，还使劲的拽住了我的头发，我很痛，但我没有哭，因为女儿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慕寒笙说道这里，声音低低的。
叶氏都能想象的到女儿当时会有多么的委屈，“傻笙儿，这些你怎么半点都没有告诉母亲？”若是女儿告诉了她，饶是在那时，叶氏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慕寒笙重生以来都不愿再去想，可回忆起来还是那么的清晰，上辈子的自己，年纪小，身子又不好，被母亲养的很好。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有多么的险恶，因为当时慕氏说了一句：“若是你敢把这些告诉你娘亲，我就让你爹爹把你娘亲赶走！”她就不敢在哭，只能忍着疼流着眼泪。
慕氏见她安静了，又开始逼着她叫，慕寒笙死活不愿，最后慕氏拿她没办法，一把将她推给了顾姨娘身边的王嬷嬷，让王嬷嬷将她这个小扫把星送回杏林院。
她被王嬷嬷牵着走时还听见顾姨娘在后面与慕氏说：“这笙丫头就是不如我们清儿聪明。”
慕氏也嗤笑了一声，跟着道：“那叶氏生的，能有什么好的！”
王嬷嬷怕被人发现异样，带着慕寒笙去洗了把脸，大冬天的用冷水往她的身上泼，冻的她直打哆嗦。
最后被送回杏林院时，她已经打起了喷嚏，又那样断断续续病了几天，母亲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又瘦了一圈。
慕寒笙将这些全部都与叶氏说了，叶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扎了无数根银针，痛的她恨不得回到当时，与慕氏和顾姨娘撕破脸皮！
“娘亲，笙儿别无他求，只期望能够与母亲过得安安稳稳的，不要再回慕家，也不要再被他们欺负！可是他们为何就不愿意放过你我呢？”慕寒笙抓着母亲的衣角，像是个贪恋温暖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