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霍永安慕珣瑭 > 第九十三章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那何不拿我开刀?造成你不幸的,是我阿娘不是吗?她屠你全族,让你成为孤儿。又将你炼成药人,人不人鬼不鬼,你该最想毁掉我,不是吗?”

宴楚歌手里的筹码太少了,现在能拿来做交换的,不过是自己一条命,还得看在天问眼里值多少钱。

“木塔,我不会动你的,永远不会。”天问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离竹床,也就是他的圣女,一步之遥的地方,不再靠近。

“如果这世上没有宴家,没有南疆,你是不是就可以完完全全地依附我了?”

天问还是波澜不惊地模样,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才让宴楚歌心惊,他上一次这般心情气和地与她说外头世道不好,不要多走动之后的第二日,她的行动就被限制在这一方竹室了。半年之后的今日,她竟然又见到他模样了!

“你要做什么?!”

与宴楚歌声音一道的,是天问一掌击碎柜门的声响。

远在长安的摄政王殿下,在睡梦中便被一阵巨响惊醒,他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不上不下,十分气闷。他将才烘干的霍猫小像卷好,门口那声响停下,之后便是一个狠撞,连人带门通通摔了进来。

“这是半个月来的第三扇,今晚一定要修好。阿翁说今晚会下雨的,书房里的书卷不能受潮。”

被撞地呲牙裂嘴的那人,竟没得到半点安慰。

这以自己为代价的彩衣娱亲的活儿,实在是不宜再继续了。皇帝陛下揉着撞疼的胳膊寻了个铺软垫的矮床慢腾腾地坐下。

“朕此番来寻皇叔,是正事。事关南疆。”

听陛下提到南疆,摄政王殿下卷画的手顿住,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些,可开口时还是微微有些颤音,“南疆出了什么事?”

他手底下卷画的动作也快了许多,飞速拿绳子系好受进一旁的瓷桶里。

等陛下再抬头,他那阴晴不定的七叔,已经坐到他旁边了。

“究竟何事?”大有他再不快说,便褪他一层皮的意思。

“翡翠城的宴楚然递了密令来,我的潜麟卫,与北辰王府的府兵,都被霍将军留在了翡翠城。她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了南疆。进了南疆便断了联系。包括宴老板派去的人,都下落不明了。”

摄政王一句话都没说,若不是陛下亲眼见他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定会以为他是胸有成竹才什么都没说。

“西北如何?十九城消停了吗?”这寒意,明明都要入夏了,冻得陛下连骨头缝都透着寒气。

怪不得他才提要着人来北辰王府传信,那些宫人便跪在地上求死。

霍将军走了,他七叔的脾气比起过往,简直是变本加厉地不易亲近。

陛下定定看了他七叔良久,才反应过来,忙道:“得了黎真的佩玉,霍帅寻了人冒充黎真去了被烧毁的王城下令,大半已归降,还有两三个城心存幻想,不过要不了多久,霍帅便能拿下它们进而将整个回鹘收入大渝。”

摄政王将那一手碎瓷片抖在茶桌上,他现在理解当初永安听闻那黎真来朝时,一掌打在树干上却为何感觉不到痛了,他现在也丝毫不觉得疼。

在陛下惊呼之前,那一块帕子裹住了流血的手掌。

截断了陛下准备唤人进来给他裹伤的话头。

“那朝中呢?事关太后的事,你可查清楚了?还有那林仆射。以似是而非的罪名在牢里关了许久了,你准备如何处置他?还有苏婉儿,他阿耶的消息可探到了?是死是活?你还存着纳她入宫的心思吗?”

陛下不知为何他七叔竟再没提南疆一句,反而句句点在别处,但还是老老实实回了,“太后的事,是笔烂账,年代太久远了些,我着实费脑子,便托给皇祖母了,也免得她天天惦记你。林仆射嘛,再关些日子,透些他家人不好了的消息,胆子丁点大的仆射,过不了几天定会将一切都吐个干净。至于婉儿……”

陛下也不再揉自己胳膊了,认真地对他七叔坦白,“我承诺了霍将军,一切等她回来再说。便不会食言。”

嘴上是这样说,但他心里清楚,他与婉儿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了,而他和婉儿,谁都不会放下。便是霍将军回来,他也很难再开口要她进宫了。

叔侄二人,一时无言,静坐半晌。

陛下又想起来,“那宴楚然说,她在南疆有探子的,可也传不出消息来,她猜,南疆内部或许也出了什么问题。我这里也的确有南疆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南疆好像是,有个新上任的祭司,还有,南疆的圣女,已经称病许久了。这些都指向一件事。”

南疆里头,乱了!

“我知道了。”

余下的,摄政王殿下也不欲多说,陛下便也不再问,事关霍将军,他七叔这副模样虽有些怪,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陛下在北辰王府用了饭,下午便回宫里批折子去了。

直到傍晚才觉察出不对,他七叔,怎么像交代好了所有要离开似的?

七叔已经很久没管过他怎么处理政事了,可今天,他七叔不光问了太后,还问了林仆射和婉儿。

他七叔不会是……

不会的不会的,皇帝陛下心底拼命地安慰自己,还是不放心,唤了个小宫人去请摄政王殿下入宫。

过了许久,那小宫人才来回话说,摄政王殿下自他回宫便出城去了。说是去庄子上散散心!

呸!去庄子上散心?他七叔还当他是任七叔说什么都相信的胖子太子吗?

他怎么不知道七叔有哪块庄子是建在南疆的呢?

原以为他七叔虽是喜欢捉弄他,但却是这个大渝最有分寸的人。这厢不过听了一句霍将军只身入南疆,便坐不住了!

简直是要急死他!

当下也不耽误,宣了兵部尚书来,问清了如今各地兵力布防,半分不耽搁,当下就拟了召,掉周边能调动的所有驻军支援南疆。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拿下南疆。

一旁兵部尚书虽察觉出陛下有些焦急,还是大胆进言,“陛下,便是您下了令,您也是知道的,各地能借的兵实在不多,南线如今情况好了些,但南疆人善毒,哪怕南线反击,逼得他们退了些许,再往前追,却是不能了。郢城如今不过自保,而戟城,它更是万万不能动的,它一动,回鹘怕是也要殊死一搏了。”

陛下闭了闭眼,忍住了即将脱口的滚滚滚!

“朕告诉你,各地驻军不能动,也要动!我七叔要是在南疆有个三长两短,朕定会举大渝之力铲平南疆!”

兵部尚书被帝王威仪骇住,跪地,磕头如捣蒜。

皇帝陛下嗓音冰冷,“尚书可还觉得不行?”那意思便是,若胆敢再劝,我便换一个觉得此事可行的兵部尚书。

好在兵部尚书十分上道,“陛下下令,自是无不行的。”

“既如此,七日之内,朕要看到各地的行动!”

“七日?”消息都不见得传得过去吧?

陛下挑眉,“怎么?七日嫌长?”

兵部尚书掷地有声,“陛下放心,七日之内,必有行动。”

陛下手头实在没有可以调动的人手了,急得他手里的狼毫都要被撅断了。年至及冠的人,怎的还如此任性,竟连等消息都等不了了!

他七叔要是有点什么事,哪怕是破了块皮,他都要血洗南疆!他现在可算是理解霍将军哪来的力气和胆子在大殿上一块一块碎他的石砖了。别说是石砖,此刻便是铜鼎,他都能豁开!

而此刻,朱雀楼上的南疆圣女宴楚歌,不光听到了柜门被破开的声音,还听到了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

是天问,他的手掌整个都被匕首穿透了。从手心扎进去,从手背穿出来。没个三年五载,练不出这样的力气和准头。

趁他这一瞬的失神,霍将军的鞭子紧跟而上,鞭子上带倒钩,倒钩有毒,在场众人包括此刻在暗道里的陈娘子,皆能听到倒钩刺破天问皮肤的声音。听声音便知是极痛的,但那天问只是蹙了蹙眉。

永安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她不知这变异药人的深浅,便是冲着他的那些手腕,也绝不能轻敌。

“天问大祭司,霍永安这厢有礼了!”

霍将军卷鞭,提回自己的插进天问手掌的匕首,迅速破开束缚宴楚歌的铁链。

这大祭司,竟是个清秀消瘦的男子,永安还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但仍旧不敢轻敌。

敌不动,她不动,但摸在腕上暗器的手,已蓄势待发。

“霍永安?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这是永安第一次听他说大渝话,手掌都被扎穿了还能有这样的风度,也不知是药人体质特殊,还是这天问有意忍耐。

“我无意与大祭司为难,也无意干预南疆内政。永安此番前来,不过是办两件事而已。”

霍将军一面说,一面关注着大祭司有无暗地里的手段。

相比之下,那大祭司倒显得更加磊落些。他竟然还能笑出来,“那恐怕是不能如霍将军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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