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宋新元冯灯 > 2 医者仁心
看片室内,助手韩乐将秦展鸿的片子和检查单递给冯灯。

“冯教授,我和长林已经将患者转移到手术室,做了应急止血措施。”

冯灯看完检查结果,有条不紊道:“好,患者是胃肿瘤病变引起的大出血,准备做手术。韩乐,你当一助,纪长林当二助,手术结束后记得交报告。”

“好的,教授。”获得进手术间实践的机会,韩乐不禁喜上眉梢,自己在千大附属医院进修三年,总算得到了冯教授的认可。

冯灯接着转向护士沈灵溪。沈护士明白他的意思,打开门,伸头问:“患者秦展鸿的家属来了吗?”

秦太太立刻站出来说:“在这里!医生,护士,我先生他没事吧?”

沈护士向她讲完病人的情况,解释道:“秦先生的肿瘤已经恶化,但是做完手术就没事了,他现在意识不清,麻烦您代他签署手术同意书。”

“要做手术啊?”秦太太有些茫然,一时无法接受,她老公只是来喝杯喜酒,怎么就检查出胃癌了?

沈护士了解家属的心态,温柔地安慰她:“请您放心,手术由冯医生主刀,绝对没问题。冯副主任是大外科数一数二的专家。”

韩乐走出来催促:“女士,时间紧迫,尽快签字吧,再拖下去就是谋杀患者。”

秦太太听他这样说,咬咬牙,签下手术同意书,犹豫了一下,向冯灯鞠躬:“麻烦您了,冯医生,求您一定要治好老秦啊。”

冯灯轻点下颌,疾步迈向走廊尽头的ICU手术室。手术间里,第二助手纪长林和麻醉师徐永安早已准备就绪,等候指令。

“患者进入麻醉状态。血压75\/50,心跳123,血流量高速下降中。”徐永安盯着监护器道。

冯灯穿戴好无菌手套、头套和手术袍,站在病床身侧下指令:“病人失血过多,先输血,准备8个单位的MAP(悬浮红细胞),把血浆袋调大。”

“去拿输血袋。”徐永安边调整血浆袋,边对护士说。护士迅速转身拿来输血袋。

冯灯继续道:“打开吸引器。”

二助纪长林打开吸引器,开始为患者做吸引。

“胃部肿瘤切除手术现在开始,”冯灯拿着手术刀利落地割开患者肚皮,指导一助韩乐,“先找到幽门。”(注:幽门是胃的一个部位。)

“找到了,教授。”

“给我镊子。”

“好的。”

“纱布。”

“好的。”

“3号线。”

……

手术室外,秦太太独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合十,焦急地等待结果。

宋新元与厉明洲站在窗旁,对着一片树影,时不时聊上两句。天空灰寂而幽暗,空中挂着一轮残月,月亮如同多年前那样陈旧且模糊。

厉明洲问:“你有几年没来这了?”

宋新元摇摇头:“谁没事儿来医院,我宁愿祝它关门大吉。”

“别曲解我的意思,舅舅在的时候,你没少往这跑。”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看我爸的。”

“对,我以为你们父子和好,以为你上了大学终于懂事了,没想到你是为了他才往医院跑的。回头想想,他大五能进这里实习是你帮的忙吧。”

宋新元没有否认,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他没有我照样能进来。他后来考上千大的研究生和博士,在我爸手下进修是凭他自己的本事。我算什么?”

厉明洲察觉出他话里话外的失落,长叹一口气:“我们都知道,你一直真心把他当成朋友,否则也不会向舅舅妥协,但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根本对不起你的付出。”

被厉明洲这样劝慰,宋新元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接话。原来厉明洲至今不理解他为何对冯灯好,又为何意难平。到头来,他喜欢冯灯这件事,只有他和冯灯知道。这本是一个浪漫的秘密,却成了一场空欢喜。

“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你现在进了娱乐圈,更应该谨慎交友。”厉明洲见他不啃声,忍不住多说几句。

宋新元笑了:“哥,你仔细瞧瞧我这张脸,我早就不是小孩儿了。”

其实,他的脸庞依然圆柔,眉眼明净,看着就年轻,只是眼角多了几缕执着的怨气。他心里才累积多少恨、多少愁,便自认为历尽沧桑。这种自我认定是有些可怜的,厉明洲不想告诉他,怕伤了他的自尊心。

厉明洲抿抿嘴,适度地调侃:“不知道谁以前离家出走跑我家蹭吃蹭喝。你叛逆期闹着跟舅舅断绝父子关系,让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舅舅,后来居然帮舅舅打官司。你还是心软……”

“那是因为血缘断不了,如果能割舍,你也不至于今年才把冯星河领回家。”宋新元反唇相讥。

厉明洲眼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只能闭嘴认输。他无奈地想,如果舅舅没有逼宋新元读千阳大学,宋新元就不会遇见冯灯,或许就没有那些糟心事了。

手术室内,气氛紧张。

冯灯切除患者的胃部肿瘤后,用尼龙线将伤口缝合,动作迅速,走线整齐。

“perfect!”韩乐失声赞叹,崇拜地望着冯灯。

随后,坐在监护器前的徐永安报告数据:“生命体征高血压105,低血压60,已稳定。”

“好。”冯灯使用吻合器将秦展鸿的腹部恢复原状,接着把手放在秦展鸿的左胸膛处,感应到平缓有力的心跳才舒展眉头。

他结束这台手术时已经凌晨三点。他脱下隔离服,走出手术室,对上秦太太担忧的眼神,回道:“手术很顺利。”

“冯医生,辛苦了,谢谢您。”秦太太郑重地弯腰,为他们夫妻之前的言行感到愧疚。

韩乐随后出来,疲惫地伸伸懒腰:“早就说过了,不用担心。我们冯教授虽然话少,但本事多,做手术零失败,在我们胸外无人能敌。”

沈灵溪端着弯盘,叮嘱秦太太:“等秦先生转移到病房,您可以进去看望他。记得谨遵医嘱,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健康,少吸烟酗酒,别熬夜,防止复发。”

“好的好的,再也不准他喝了,差点喝出人命!”秦太太连声承诺。

宋新元斜眼看见冯灯的胸牌,一丝冷笑挂在唇边。“千阳大学附属医院外科副主任医师”这个牌子曾经属于他爸宋砚青,如今缀在了冯灯的白大衣上。直到现在,他都感觉不可思议,他爸那么谨慎一个人,居然被最欣赏的学生毁了远大前程。

此时,冯副主任从宋新元和厉明洲旁边走了过去。他又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身材修长而挺拔,犹如一棵雪松,伏着一如既往的淡漠和从容。

厉明洲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做人不行,做医生不错,他昨天不来就好了。”

宋新元说:“秦哥病发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害的。”

“我是担心你,你不太对劲,”厉明洲扭过头来,神色复杂道,“今天总是维护他,你不会忘了……”

宋新元愣了愣,失笑道:“怎么可能忘,我爸还没出狱呢。我只是承认他技术好而已。遇到这种情况,他比我们都有用。你怪他不如怪我,我不来,兴许就没这茬儿事。哥,冯星河要是听见你刚才那样说,准不高兴。”

“宋新元,你气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还有,星河怎么说也是你大学老师,你为啥总排斥他?”

“排斥大学老师需要理由吗?”

“我记得你大一时很喜欢他,幸好我知道你是直男,否则我早收拾你了。”

“那是误会。时间不早了,我去火车站,不用送我,你回家好好和冯星河过日子,别管我喜不喜欢。”

“好吧,你注意安全,有困难的话可以找我。”

宋新元回眸一笑:“厉明洲,我爸出事时,我没找你帮忙,以后更不会麻烦你。”

厉明洲实在搞不懂他固执的缘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星河?那大可不必,星河跟冯灯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宋新元很想说,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才介意的,他看到冯灯为了冯星河赶过来的时候,恶心得快吐了。但他只反问一句:“赚钱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找你?”之后,他不等厉明洲回答便进了电梯,消失不见。

厉明洲站在停车场里,失魂落魄地吸完一支烟,依然认为宋新元有些怪异,冷静得出奇,反而让人觉得在酝酿什么。

清晨五点,大雨忽至。一列火车由北向南而去,车头迎着狂风,玻璃上留下水光。

宋新元躺在卧铺车厢里,心情比车厢更沉闷。他记起冯灯看他的眼神,不寒而栗的感觉如骤雨般涌过来,几乎淹没了他的胸口。病人心中的这位“仁医”毁了他的一生,使他永远无法走出人性的阴影。可笑的是,他曾经还期望与冯灯白头相守,为此不顾一切地奔跑,奔跑。

他现在想起当时的自己,就觉得冯灯可恨。然而,他一直不明白,冯灯为什么处心积虑地引诱他,接受了他的帮助,又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即使不喜欢他,也不必做到那种地步……

宋新元满脑子的问号无处安放,伸手拿出手机,在微博发了一条感慨。

他写道:爱情真是一门难以掌握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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