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霍永安慕珣瑭 > 第二十五章 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长安已经开始连日雪了,有心放权且答应永安闭门谢客的摄政王,以雪天路滑为由,躲了三日朝会了,自三日前好声好气地哄好永安不躲在那屏风后面后,便日日将永安拘在书房,抄佛经。

第五日,换了本新的佛经给她,不许她去玩雪,也不许她出府。

她在书案前抄经,他坐在新换的波斯毯上,焚香,品茶,看她抄书。

摄政王随手往香炉里丢了两块香片,逗了逗永安拿回来的信鸽。

“你不再问问平伯同我说了什么?”

“四日前的事了,无甚好问。”被迫抄书的末等侍卫苦不堪言,也没个好气。

永安面如锅底,一身黑衣如同阎王临世。

虚张声势,大抵这般,永安的冷面,唯一没被吓到过的,便是这位依然眉眼含笑的摄政王殿下。

被那种眼神盯着,她怎么可能写得下去!搁笔,起身,理好袍子上的褶皱,直视摄政王殿下,“我不问,不是不想问,而是不能问,前任跳荡先锋平将军,拿出了自己的军令牌。”

霍家军令牌,只有平伯和她阿耶才有动用的资格。连她阿兄都动不了。平伯只用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她十三岁时,力排众议推举她为跳荡军先锋,接下平伯的担子。另外一次,便是前几日,要她无论如何领这位殿下过府,且不许多问。

所以她想法子让摄政王自己说出来,结果这殿下烫了手,倒像是不堪被逼迫的模样,还有甚好问?

摄政王抬手遮在她眼上,她的睫毛刷过他的掌心,有些痒,他只觉得,五识被封,只剩掌心那一点触感,有些恍惚,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轻声道:“别用打量良管家的的眼神打量我,我的内宅我自己寻。”

刚想收回手,却被永安拉住,重新附上,“殿下,方才那一瞬,我,想到了一件事。”

“何事?”

永安松开他的手,坏心思道:“不与你说,你总觉得我机智不足。我偏不说。”

等她验证了,才好对症下药。

又坐回去,重新打量了一番摄政王殿下,摸着下巴思索,她这入府之事,还真是得过五关斩六将。

“摄政王殿下,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我从明日起能不能不抄佛经了?我三日前,拿来了我阿娘的手札,我看纸页有些泛黄,我想誊一遍。”

“好,依你,国公夫人的手札,也足够你受益了。”

永安拿开他揉自己头的手,反驳道:“才不会呢,阿娘的手札,我粗粗翻过一遍,那里面,只记了一件事,一个人!”

若不是那上面有她阿耶的名字,她都要怀疑自己拿到的是别人阿娘的手札了。

“那真是我不苟言笑的阿耶吗?阿娘写他风华灼灼,举世无双!”

艰难回忆了一番,又道:“阿娘还说他曾经章台走马,眠花宿柳?”掰着脑袋想了想,“寻花问柳?”

好像也不对,“反正是意气风发,还是豪放不羁来着。”

摄政王忍俊不禁,却很能推己及人,“若是我捧在心尖上的夫人遭逢不测,比之霍帅,我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霍帅只如此,已实属不易了。”

永安极其敏锐,立时坐到波斯毯上,问道:“你有心上人了?你要迎一个小娘子进门?”

那置她于何地?那万一他迎入府的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狐媚子……

不对不对,应该是她端着主母的架子,骂他领进门的人狐媚。

唉,原以为一切都打算好了,可没料到若是他在她战死前成婚该如何。永安开始替自己愁了。

摄政王想,他还是应该敲开永安的脑袋看看,心里百转千回,却只无奈说:“我只说若我是霍帅。何曾说过要迎人入府?”你,已经在北辰王府了,霍将军!

霍娘子心下大安:“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后来呢?”辅国公夫妇可是大渝的一对神仙眷侣,只有这样一个道不同的曾经?

“还没看到,只看到他二人上元节定情。万家灯火下,阿娘看到的是手持宫灯样式花灯的我阿耶。据说那灯是他自己做的,长安城里独一份。还有好多话,不过我不懂,那么喧闹的街市,怎么可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别说揣个兔子了,便是揣个兔子园,也不可能听不见旁人的声音吧。”

阿娘便是再喜欢阿耶,也不能浑说嘛。

摄政王敲敲永安额头,满目温柔。永安不懂,他却懂。

他也曾经听过,自己这样的心跳。不过不是在游人如织的灯市,是在肃杀的战场。

那是他第一次前往边关,背着兄长,母后。孤身一人,也是他第一次遇袭。

双拳难敌四手,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是眼前这个人救了他,他耳力过人,前一刻还听到远处,她兄长嘱咐她,远离是非,不可参与,敌方有备而来,舍一人退守才是正理。

她前一刻应下,后一刻便单枪匹马而来。那时,他只看见了一身怪异铠甲的小将军,高喝一声:“霍永安再此,蛮夷敢尔?!”

他当时想,原来自己的心,能如擂鼓一般。敌兵长枪横来时,是这小将军将他护在身后。竟然觉着便是此刻同她一起死了,也值得。他可以同她一起死,却不许别人也这样想。

由是,她一入府,他便教她,舍得。这样的不顾一切只为救一人性命,他希望,她只那一回。

可惜当时他还未与她搭上话,灵明和府兵便将他救走了,永宁将军也带兵赶来支援她,曾经的惊心动魄,是她的不值一提,却成了他的吉光片羽。

他同永宁一样,希望她知道,为军为将,不可妇人之仁。不过这小将军没学会,依旧傻得可爱。

也无妨,她不懂,那他替她防着就是了。

一抬眼,霍将军正面色古怪地盯着他看,欲言又止。

摄政王轻咳一声,“何事?”

“你……”你究竟是不是给我下蛊了?怎么今日幞头也十分好看?

不行不行,永安想,府中主母绝不能如此轻浮,“我是想问,苏司直近日如何?”

“或许,你该称她,大理寺卿。”

“什么?!陛下竟然越级提她?”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她何德何能?给人家当活靶子吗?!

“苏若木她疯了吗?!”永安气急,便直呼表字来骂人。

半点夸奖摄政王今日比昨日还好看的心情都没有了。

婉儿出生前,她祖父便认定婉儿是孙儿,连字都拟好了,哪怕是个女儿,这字也留给她,若木若木,便是叫她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叫她若木可不是叫她这块木头去给人家当靶子!她倒是宠辱不惊生生受了!”

随手抄起佛经,不行,才刚抄好的。毛笔?太轻。砚台?太贵重。笔洗?做工很精致,毁了可惜。

最后,她把自己摔出去了,头抵着门框,同时一拳头砸上去。

“我还是小瞧了她的决心!她定是知道我把她的路封死在大理寺了!就以这种方式告诉我她的决心!混蛋!”

对于婉儿要做什么,这些年书信传下来,永安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能模糊地体会个大概。

看来倒下一个傅府,并没有让这位新晋大理寺卿满意。

“我连想回陇安都没走她的路子,她何必蹚这浑水。”

她还想再撞,被摄政王抬手护住了额头。

“你今日便是撞傻在这儿,她也是陛下亲封的大理寺卿了。而且是以不敬天威为由,关押了忠信侯庶长子的大理寺卿。”

忠信侯一家,面子里子都折在这表姐妹手里了,最粗浅最见效的法子。

想是太后被兄长磨得没了法子,越级提升一个掖庭罪奴这么大的事,太后没过问半句。

当初提苏婉儿为司直,太后可足足闹了三个月。

“我都回长安了,她何必再沾这些事,陇安那边,回鹘也是气数将尽,父兄也很快会回朝,一切有我们,她离朝还家都使得。”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不值得她赔上自己。是容姨曾经告诉她的,也是她一直想告诉婉儿的。

不过是她听了,暂且在北辰王府当个小侍卫,婉儿没听,成了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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