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霍永安慕珣瑭 > 第五十章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永安张了张口,挤眉弄眼几番措辞才问道:“所以,你便要在陛下下诏选妃的时候,也给自己招个郎君来?”

婉儿不答,便是默认了。

霍将军最见不得那痴男怨女的戏码,举着双手恨声道:“你还是别祸害旁人家的小郎君了。”

这要是真嫁了,来年,都能给她夫君过祭日。

永安此刻真是不知该怎么让她清醒一点才好,深有长姐如母的自觉的霍将军,老气横秋地说道:“还说自己静下来了,若真是静下来了,何须拿自己赌气?”

永安现在满手水泡,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大理寺卿收拾,所幸香炉里都是小炭块,许多公文只是被炭块燎出了洞,大理寺卿随后补上就好。

婉儿将被炭块灼过的公文摞到书案另一旁。重新铺纸誊写公文,终于想到了她表姐来此不是为了挨她的烫,转移话题道:“你还没说你的来意呢?”

天降一顿横祸的霍将军,只得没好气地将自己那拿兵权换皇后的想法又叙述了一次。

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大理寺卿一句:“胡闹!”

霍家如今,被捧上高位遭到多少嫉恨?兵权在手才能让所有人忌惮,她怎能这般轻飘飘地将兵权交出来!

永安却毫不在意,“这事,原本便是你喜欢,我便做得。我霍家世代手握重兵为的并不是震慑这些世家。况且,你也说过,陛下不是太祖,他如今能容我霍家手握重兵,不过是边境不稳罢了,可你也瞧见了,如今大局将定,边境将稳。陛下,可不定能容下霍家了,左右兵权在握也是烫手,不如换你此后安生无虞。那才是物尽其用。”

边境不稳,自是义不容辞。若四海升平,自当远离朝堂,闲云野鹤也使得。如此,才能长久。

这话,阿耶讲过,杜老头也讲过。

这是她识得的,字字珠玑,句句见骨的两个人。多少年的教训,才得了这样的体悟。她没什么大本事,找准了聪明人照着学,总还是行的。

用他们家原本就要交出来的军权,讨一个恩典,总是不亏。

可是现下,用不上了。

婉儿自己拧巴上来,打定主意誓死不从了。

婉儿心里不感动,那定是假的,可她不是永安,她与陛下之间,没那么简单,永安的仇,在边境,是外患。可她的祖父因忠心直谏被先帝斩了首,大渝开国至今,她祖父,是第一位被斩首示众的帝师。耿介一生的祖父,死得何其悲凉。行刑那日,先帝令她一家观刑,她至今都还忘不了浸满那青石板的鲜血,以及祖父生前对她喊的那最后一句,无愧于心。这是她的祖父,她的开蒙师父教她的最后一句,无愧于心。而后,她一家生离,阿耶在南疆边界受苦服役,阿娘在掖庭积劳成疾,含恨而终。

她原先不识陛下的身份时,听他论起过,他说苏太傅脾气太直,何不服软以待来日。

婉儿嗤笑,服软?她祖父的直谏成了什么?与君主赌气吗?他祖父一心为大渝,傲骨铮铮,家破人亡之后,只得储君一句何不服软?

从那日起,她压下了作为一个小娘子所有的悸动与恋慕。这慕家,不值!

忆起前尘,终究难平,她正了正永安的发冠,一声叹息轻不可闻:“若真嫁了他,我便永远不能问心无愧了。”

不会安慰人的霍将军站起来,举起双手,无条件地宠溺自家孩子,“不嫁便不嫁,等这事提上日程了,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她原想说,她若是婉儿也不会嫁的,可慕珣瑭那么好,她有点舍不得。

终究没说,不过霍将军也由人及己,想了想若是自己又当何如,艺高人胆大的霍娘子决定打折了慕珣瑭的腿把人绑到陇安去,然后锁在屋子里。

就像那些个话本里说一不二的帝王困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在深宫里一样。

不过她家婉儿这小身板,这法子行不通。

她是不会帮婉儿欺君罔上的,那就无异于造反了。

永安自觉这后路帮婉儿安排地极好,不过婉儿仍旧不领情罢了。

飞速誊好了公文,推着举着双手扮乖巧的霍娘子出了门,“下官请求霍将军,日后有事提前递帖子,我怕将军下次来,下官会烧了大理寺。”

打断她的腿?亏霍永安说得出口。怨不得表哥说,永安永远有那种本事,前一刻让人爱得不行,下一刻恨不能与她同归于尽。

“去哪去哪?我要回府吃烤肉的。”虽然现在只怕是得等人喂了。

大理寺卿现在已经想敲开霍将军的脑袋了。方才谈论的那些那般沉重,还没过一刻钟呢,这霍将军已经在想午饭的烤肉了。

摄政王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这般想着,就这般问了。

“哼。”霍将军撇嘴假笑,高声分辩道:“笑话!我是要继承霍家军的人,杜老头的爱徒,高足!越制且高人一等的跳荡先锋!宜室宜家!”

从没读过诗经,但格外喜欢用诗经里的句子来显示自己是个小娘子的霍将军,成功让大理寺卿闭了嘴。

宜室宜家?霍将军这些个条件,哪些同宜室宜家是相符合的?

受业于杜老太傅一条勉强给她自己增了个光,可这高足,把杜老太傅气地吹胡子瞪眼。一大把年纪天天练五禽戏吃人参丸来提气保命。

霍将军还在不平,且喋喋不休:“他慕珣瑭,也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怎么不能看上我?大渝的王爷还少吗?可边境的女将军仅我一人!”

还没走出大理寺呢,嚷这般大声,婉儿忙捂了永安的嘴,讨饶,“是了是了,咱们霍将军惊才绝艳独一无二,被你看上才是他北辰王的福气,可你也低声些,这长安城里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良善。”

摄政王与边境小将有情,那可有太多文章可做,虽然不过是两句闲话并不能将他二人如何,可众口铄金,保不定哪一句就引得那耳根软的陛下忌惮了。

尤其现在,忠信侯一事未有定论,这若是陛下心疼他那舅父,真拿永安与摄政王一事发难,岂不是要将永安放在风口浪尖上,还能离间了摄政王与陛下。

慕家的事,她不管,可永安,不能被那些个魑魅魍魉算计。

昨日她便想冲上去与那摄政王理论,诱惑着不知情为何物的傻永安糊里糊涂的答应他的求爱。还真当辅国公府无人不成!

今日永安自己来寻了她,正好陛下今日下了诏,能让她借着由头把人留下。

摄政王已是穷途匕现,那她也不能不回敬一二,起码,也得当一回那拿金簪划银河的王母才成。

于是,苏娘子先带着霍将军去了医馆,仔细认真地裹了手上的伤,八分的伤,裹出了百分的模样,又领着霍将军去了苏府,苏娘子花了一个时辰脱了她的官服换了女装。

最后领着永安去了揽月楼,去了倒数第二层的灯火如昼包厢,比照烧尾宴的标准林林总总的点了一大桌菜,但就酒品便有七种之多,足够霍将军从此时吃到半夜三更。

苏娘子想着,若是摄政王来寻永安,她也能用女子闺誉来堵一堵摄政王的嘴。

他慕玦再是光风霁月,那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她也是不信他坐怀不乱的。

昨日永安那模样,婉儿也是瞧见了的,圆领袍与玉冠之下,是那样不可方物。偏生永安她美不自知,一喜一嗔都是长安女子没有的灵动和自由。

她也是长安条条框框的规矩下长大的,她知道自由于这些人,究竟有多珍贵。

那么这样得天独厚的永安,他慕玦放手才是个傻子。

婉儿自己已经不指望什么此生美满了,但永安,她需要。她需要在成为名正言顺的北辰王妃时,不被任何人诟病。

永安懵懂,她替永安小心就是。

不过,婉儿这一腔热忱,没两刻便被天真无邪的霍将军浇了个透心凉。

霍家永安多年经验才总结出来的第一条沙场生存铁则便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婉儿苦心多年,才给长安众人以苏家如今仅她一人,且这一人两袖清风,全靠亲戚周济才不至于饥寒交迫的假象。

这样一个人,她今日点的这一桌,大理寺卿半年的薪奉都砸进去了。

霍将军举着筷子,面目表情道:“苏若木,你在饭菜里下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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