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霍永安慕珣瑭 > 第八十章 君子秉心,维其忍之
七天,永安整整七天没见婉儿。任她自生自灭。大理寺派人多番探过他们大理寺卿的消息,甚至不只一次把帖子递到了北辰王府给永安,可永安一次都没回过。

甚至揽月楼诸位都来旁敲侧击过。因为陛下罢朝,婉儿失踪,这时机太巧了,长安城里,最需要的,就是这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流言。

最需要人来澄清的时候,永安却没有半点回应,连张字条都不曾有过。

七日下来,就连揽月楼那除了生意,万事不关心的掌柜的,都生了些微词。

摄政王虽不过问,可将这些事都看在眼里,第六日晚上,永安端了热腾腾的七返膏过来时,向来滴水不漏的摄政王殿下,摁住了她放糕点的手,指腹摩挲过永安的手背,虽贪恋这片刻,还是撕开了这些天霍将军刻意掩饰的太平假象,问她:“为何不解释?”

永安垂眸,解释什么?解释说这事现在没掀起半点水花不正常?还是告诉他们平静湖面底下实则波涛汹涌,该是有人可以按下了婉儿行刺的事,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置婉儿于死地?

还是说,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只有她沉住气,婉儿才能保全?

这话说出来,有人会信吗?有人会相信胸无点墨的霍将军按兵不动不是为了明哲保身吗?

不会!

他们只会觉得霍永安贪生怕死,连自己表妹受难都能袖手旁观,还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找了一块遮羞布而已。

摄政王也懂,但他最不喜,就是有人误会霍宝儿,他甚至都想过,若是她愿意同揽月楼和大理寺那些人说一说,那便说吧,左不过也都是苏婉儿的亲信。应当无碍。

可霍宝儿,比他想得沉得住气。

永安抬头,瞧见北辰王那副比自己被人误解还要着急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她想起了另一桩事,抬手压在北辰王的手背上,认真道:“慕珣瑭,你我二人皆师从杜老头,这样算来,你岂不是我的师兄?这师兄师妹,配成一对。古往今来都是这般的。”

摄政王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意,伸另一只手压在霍师妹手上,“边境永安,朝堂北辰。教出如此高足,杜太傅也不虚此生了。”

霍将军老脸一红,猛地将手抽回来,嗔道:“不知羞!”

摄政王这才不再计较那些人背地里议论永安的事。

是了,这人同他一样,开蒙受教于杜太傅,听得是位卑不敢忘忧国①的大义之言。便是再担心苏婉儿,可自从知道婉儿行刺,哪怕明知婉儿是关心则乱,她也没再提过婉儿一句。没有能够保下婉儿的权势,那便不动声色,暗中筹谋。

这才是杜太傅的风格,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杜太傅不止一次来信给他,说永安这个女娃,实在是比他教过所有的学生都要顽劣。

可没想到,也是这个最顽劣的学生,一直践行着连他自己都没做到的隐忍。

摄政王将永安拥进怀里,不住叹息:“你总能让我更加爱你啊,霍宝儿。”

唉,他总能让她觉得越来越难哄啊,北辰王殿下!

永安在北辰王府闷了七日。

陛下也生生在北辰王殿下将养了七日。七日后,太医宣布陛下已无大碍。

陛下才终于赶在北辰王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传言甚嚣尘上之前恢复了朝会。

可他没想到,他上朝要处理的第一件事,是苏婉儿意图弑君的谋逆之罪。

少年天子上朝多年,前有他七叔杵在在朝堂,后有自己借力打力。虽是年少登基却从没有被朝堂百官掣肘过。

这是第一次,愤怒到想撕了这些人的嘴。也是皇帝陛下登基后,第一次有力不从心之感。

原先以大理寺卿马首是瞻的官员们,大半都跪在堂下,要求严惩苏婉儿。

更有甚者,连清君侧这样话都说出口了。

往日一直以中庸之道立足朝堂的左右仆射,竟然是最闹腾的。

陛下挑眉,原本是无所谓的,可这下,便是没有苏婉儿,也决计不娶你们两家的女儿!

陛下艰难地按了按眉角,想不到他的大殿也有人声鼎沸这一天!

正寻思着要不要装个病退朝,容后再议。

可竟然有人提了婉儿来!

他前脚才放婉儿回去了,后脚便有人将她提到殿上来!

陛下眉宇间间闪过浓重的戾气,有一部分官员抬头看他时,竟以为自己看见了笑意盈盈的摄政王殿下。一阵冷汗冒出来,声音都放低了。

“朕何时说过大理寺卿加害于朕?”

底下有人站出来,正是那处心积虑想当国丈的仆射,“陛下虽未说过,但此事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呵,陛下冷笑一声,“大理寺卿的事暂放一旁,朕未下令,仆射便拿人,是否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这天下,究竟是朕的,还是你的!”

这话实在太过诛心。

那仆射登时便跪下了,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只有将苏婉儿置于死地这一条路可走。

“陛下,自古忠言逆耳!今日陛下便是要了老臣性命,老臣也要拼死一言!”

此话一出,更有一群先帝遗臣,在朝堂上倚老卖老,仗着往日替先帝分忧,便开始劝陛下不要寒了忠臣的心。

婉儿,不喜不怒,仿佛这些人的争论与她无关一般。

身上没有伤,丝毫不见狼狈,看来,并未挣扎,而是自愿随这些人到朝堂上来的。

这,才是最能激怒皇帝陛下的事。

陛下一掌拍到桌上,正要发怒。

便有小内侍火急火燎地跑上殿来,“陛下,边疆有异!”

这可算解了陛下的大难,忙道:“何事?可是霍帅有消息了?”

那小内侍摇摇头,“陛下,南疆乱了!西南将军,殉职。”

一语之后,满堂皆寂。

“众位爱卿,自诩清流忠臣,不知何人能替朕排忧解难,平了这南疆之乱!若是平了,今日之事,朕便听他所言!”

这……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的百官,便开始互相推诿。一个说年老,一个说体弱,还有人说,何不调霍帅前往镇压。甚至还有人说从未研习兵书,恐拖累将士。

“调霍帅?回鹘十九城如今虎视眈眈,调霍帅往南疆,众卿是要将西北边境拱手让人吗?”

难道还有人不知这回鹘王城被焚一事?!

昨日才收到了霍帅报平安的奏表,不过一日,南疆竟也乱了!

“众卿方才不是都同朕表忠心说,愿为大渝死而后已?如今机会来了,众卿的决心呢?究竟何人能亲往南疆,平此叛乱!”

陛下加重了语气,压得百官喘不过气来,各个都闷不吭声,生怕,声响大些,被拿去开刀。

太平惯了,哪里去过战场,近年新开的武举,白身已前往边关投入霍帅帐下,剩下的,都是些家有祖荫,不过是为了脸上光彩,可偏又文不成,只得走了武举的绣花枕头。

一时间,朝堂之上,静得可怕。

“末将愿往!”

殿门前,有个人,一步一步走进来,那人一身明光甲胄,长枪也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目光坚毅,英姿飒爽。

“霍帅帐下,跳荡先锋霍永安,愿替陛下,荡平南疆!”

佩甲上殿,是她霍家人的特权。

见多了霍永安平时对着摄政王且软且弱的模样。连陛下都要忘了。这人,是他曾经惧怕的杀人如麻的霍永安。

永安犀利的目光扫过朝堂之上,她的每位同僚,不尽的嘲讽和鄙薄,“都道我大渝天朝上国,人才济济。富贵长安,千顷百丈,竟无一个男儿!②”

这些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想反驳什么,永安却根本不给这些人机会。

向陛下行礼,道:“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是我大渝子民的本分。不敢同陛下邀功请赏。但永安斗胆,以只身入南疆平乱,求陛下一诺。”

只身入南疆?!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讷讷不言的群臣,都开始小声议论,“黄口小儿,竟敢夸下海口!岂非拿大渝江山社稷视为儿戏!”

“没想到霍帅膝下,竟有这沽名钓誉之徒。”

“霍家果然各个都自命不凡,好高骛远!”

只有跪在永安身边的婉儿,似是知晓永安要做些什么,一个头磕下去,想同陛下认罪,让永安停止她犯蠢的行为。

头没碰到地砖,便被永安拦下。永安一指头点在她穴位上,她发现她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只能拼命地拽永安的铠甲。

“陛下,永安只求,保全大理寺卿苏婉儿。”

不是不被杀头,而是护她周全。

那哪能如她的意呢!

便有官员扭过头来想同永安争辩。

永安也不多言,竖起长枪,往地砖上一磕。那块坚硬无比的地砖登时便四分五裂。

“在座各位若有不服,咱们可以去战场上较量。同往南疆!”

“准!”陛下金口玉言,当下便准了霍将军的提议。

话才出口,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若是他七叔追究起来,他该如何躲过一劫?他可没这样以命相互的表姐!

烦躁的陛下,对自家七叔的惊惧已经刻到了骨子里,此生怕是很难改了。

还是南疆战事重要些!

他七叔总是深明大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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