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折花复几枝司南顾常 > 第14章 三更灼烛
云拂并不在意,拿来包裹拆开,里面亦是一件与云拂现下穿得一样的,长袖鹅黄襦裙,配着浅绿与淡紫的轻纱。

“我猜便是这个。”

云拂将衣物抖开,展在司南面前,随即轻哼一声,百般无奈笑道,“他不过是又将我昨日里洗好的衣物顺手拿来,借花献佛罢了。薄幸,这献来的鲜花,一直都是我自己种下的。”

司南正发怔于褚光所抱来的殷勤,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于夜,云拂同司南道别,在日落后匆匆返回长乐府。云拂并不同司南一起住在这里,只是每日每夜的往返于长乐府与壁春楼之间,为司南白日里的活动寻些方便。

这夜,司南莫名的有些失眠,不知为何难以入睡。她烦闷地在屋中随意走动了些,见腿伤已经不算碍事,便披衣下楼,去外面走走。

司南在壁春楼下缓步绕了半圈,从旁边的枫树下停步,面对着云江,席地而坐。

她还未曾真正仔细地观察过这片江河。

入夜深了,从这里望去,是北燕的大江南北,高峰尺度。以及江边淡淡泛起的墨绿,凌澈于空中的皎月,仿若碎落在江底的波光与星辰,便都倒映在这条贯穿了整个北燕的云江里。

司南将头伏在膝盖,静静地望着。

她在心底默估了一下时日,快些,明日就会离开这里。

顾将军府与司院,以及牵扯到权利和性命的秘密,生于十几年之前的谜题……无论是顾府逃亡至今的执念,还是司院地底上百条为其而死的冤魂,再或者,是苟且偷生了六年的她……都应当,有处着落了。

她终究还是要走上这条不能回头——始于因果,又终于因果的路。

她曾经是千分万分地不想走上来,可司院的亡魂却终究将她推了上来。已故的人不甘心,活着的人不甘心——这世上总有些逃也逃不掉,忘也忘不掉的事情。终归,她逃了近六年,逃回了原点,一切都只不过是在轮回之中苦苦挣扎罢了。

司南自嘲地笑了起来,眼底满是讥讽无言。

夜风凉袭,在江边更觉得几分冷意。司南裹了裹外袍,扶着树干站起,准备回去。

入楼无意抬首时,却忽然看见对面不远处的江堤岸上,伫立着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与她相隔半面云江,十几棵的枫树,于江边负手而立。云过月境,夜色暗了下来,她看不清对面人身着何衣,是何相貌,只凭身影来看,那江边的人似乎一直都在向这边望着,不知是否也看见了她。

如此站在江边远眺,许应也是因些心烦琐事罢?

司南淡然而笑,抬步迈入壁春楼。

长乐府里,书房内,檀香萦绕,已入三更,醒人未睡,却也未添灯。

皎月之下,玉韵流照,落箔似雪,天地清明。青衫男子席地而坐,身披青白色的长袍,面前摆放着一盘未对完的棋弈,已似盖了半面江山。

男子悠悠撂下指尖的白子,转而又复执起黑子,观着棋局,唇角微弯,眼底蕴着些许温润轻柔的笑意,与似不过心的淡然。

须臾,他落下指尖的黑子,轻声而笑。

司南算的准了,翌日一早,不过寅时,天还未来得及亮起,云拂便已来将她摇醒。司南彻夜未能睡好,睁眼见到天色一片灰沉,懒意不禁更甚几分,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匆匆披上长衣便随云拂下楼。

褚光在壁春楼下已做好准备,司南下来时,正瞧他抱着一捆的药材往马车里搬。见到司南,褚光先是一愣,旋即憋着嘴别过了头。

司南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她此时眼前还有几分混沌,便靠在马匹旁,揉着马儿后颈的长毛,边有些昏昏欲睡。

褚光收拾好东西回过头,看见背后走来了人,便连忙跑到马车前面,叫了一声马匹旁的司南。

司南应声恍惚转头,背后那人正巧与她擦肩而过。

“怎么了?”司南问。

“没事没事。”见走去的人并未认出司南,褚光松了一口气,匆匆将司南送上马车,边道,“你在里面休息片刻,到了我便叫你。再过一会许就人多了,你莫要掀帘子,大街上未必都是方才路过的平民,免得有人认出你来,平添麻烦。”

司南点头。云拂未能同他们一起走,壁春楼里的些许琐事将她耽搁了下来。

一路上,马车不时颠簸,司南在马车里亦不时被摇醒。她方想再睡上一会儿,马车却停了下来,褚光撩开了帘子,外面天色已是半亮,晨曦清新的气息氤氲着从云深处透来的日光,司南对褚光道谢,扶着木板,步履缓慢地走下马车。

“公子现下,应还在书房,若是不在的话,想必……应在后院。”

褚光提醒道,顿了顿,不忍的看了一眼司南,短暂的犹豫了几瞬,“嗯……司南姑娘,你……这个……”

“嗯?”司南惘然回首。

“呃……”褚光犹豫了一下,出自良心地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看着司南一脸茫然无知的神情,而后又一脸茫然无知的转身离开,顶着那头乱糟糟的长发,惺忪的睡眼,嘴角已干的口水,和一身松散不整的衣衫……

他敢保证他是出自于良心!

这姑娘根本对自己的邋遢形象毫无知觉啊!他如果此刻说了,那她岂不是很是丢脸?把脸丢给他,他可不敢接,还是丢给自家的小霸王公子吧。

褚光边对自个儿“君子不夺人所好”的伟大精神感动,边赞叹地回头,一转身,撞到了刚从房顶跳下来的寒山,吓得一口赞叹没出来,噎了起来。

司南在府中乱走着,她方对自己的方向感感到些许羞愧时,便走到了一间满是檀香的屋中。

便看见了那名,趴在几案上,一头墨发未束未绾,随意而散乱的垂在衣襟的男子。男子肩披着一身白袍,已褪落至肩背处,青衫松散,隐约露出胸前的肌肤。手中执着一只细长的狼毫,墨落在白纸上乍开成花。

司南正犹豫着是否要叫醒他,几案上的男子便似听见了声音,悠悠转醒,懒懒地从几案上抬起头,下颚抵在案纸上,一头凌乱的长发懒塌塌地从头顶滑下。

须臾,男子眯着眼,沉吟了一声,才支颐直起身,懒懒地笑了起来,道了一声,“嗯……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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