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摇了摇头，默了须臾，半转回身，看着眼前的木门。她已整理好思绪，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推门而入，却在看到木门时，眉头微蹙。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并将整个人的动作，甚至呼吸都放得极轻。
木门已经半腐朽，几片木板从门前撕裂，脱落。门上积满灰尘，蛛丝如麻，缠绕在门角。
住在这里的人，应当很久都没有出过门了。
只是——云拂的目光落在临近腰间高度的门缝处，哪里本应固定好的木栓虽然已经折断，但断角之处，却并无一丝灰尘可见。若真是因为腐朽，断处应当更为粗糙，而这处，却工整有序，更似用锋利之物将其一刀斩断。
云拂整个人已经警惕了起来，在门前深思熟虑，站了片刻，伸出手，推门而入。
而正在此时，院内门后，一位蒙面之人终于听到了动静，闻声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寒芒逼迫，一把黑金的匕首缓缓从长袖中露出。
而蒙面之人的脚下，则踩着一名邋遢的妇人。那妇人脖颈间的仍有根勒紧的麻绳未解，还有生命，却无法挣扎。
“吱呀——”
木门被推开了。
“呜……”
捧着碎银的孩童跑到了半路，突然停了下来。他望着自己手心里的碎银，稚嫩的，有许沙哑的嗓音，低声嘀咕了一句“大姐姐，那个房子有人去过”。
旋即，孩童似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那位大姐姐，原地踌躇了一瞬，又小跑着，向方才跑来的路跑了回去。
入目是一片狼藉，云拂未待细看，一道刀光就已倏然挡在她的眼前。
云拂大惊，伸手便去将木门拽回，却发现已经来不及，黑金匕首一转，刀刃磨过血肉撕裂的声音，在这死寂一般的院子里徒然炸裂。
云拂瞠然睁大了一眼就，腹部一凉，旋即一阵彻骨的痛袭遍了全身。血腥的气息直冲喉咙，她猝不及防，一口咳了出来，也就是在这时，双膝被人狠狠地从后面踢来，将她瞬间制服在地。
云拂努力地抬起头，去看袭击她的人。只见蒙面人冷冷收回视线，转过身，目光眺望，望向院中墓碑前，那名攀爬过去，哆哆嗦嗦蜷身的妇人。妇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还未回过神来，蒙面人就已大步向前，一手扼上了妇人的脖颈。
妇人顿时满面涨红，她无力地掰着那双将夺去她性命的手，说不出话，哭不出来，只能呜咽。
云拂叹道在地，身体赘重不堪，甚至动弹不得。她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腹部的伤痛也愈加麻木。眼前，那名妇人无力地倒下，蒙面人回首望了她一眼，似要向她走来，门前，却突然传来一声孩童撕心裂肺地惊叫。
蒙面人回首，见到是名孩童，竟一怔，夺门而出。
云拂松了一口气，身后的孩童还在“啊啊”地惊叫，她从地上踉跄爬起，吃力地走向妇人。
这一路似乎很漫长，她走到妇人身边，脚下再无半点力气，跪扶在妇人面前，迫切地想知道妇人是否有侥幸存活的机会。
眼前之人定是当年为顾府夫人接生的产婆。只是她也刚刚查到这里，怎会这么快，产婆之事就被其他人摸索得如此清楚。
云拂每次开口呼唤，都会咳出一口血，她已无心顾忌，伏在妇人耳边，撑着最后的意识，低声问道：“现在顾小将军回来了，我是将军府的人，我替你伸冤，顾夫人因为什么而死……”
那妇人仿佛真的还剩一口气尚在，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呜咽着，喉咙里本该一字都无法说出，此刻的妇人却似回光返照，哑着极为难听的嗓音，瞠然瞪目，断断续续地道了两字，而后又是一噎，再无声音。
云拂咳着血，听到了孩童的呼唤终于将人群嘈杂地脚步声叫来，她终于放了心，在妇人身边沉沉睡去。
“你听说没，疯婆子家里出事了！”
“是东边……那户？”
“对……”
“我听说了，还有那个这两日常来的姑娘，似乎是从他乡来的，听说是寻亲……”
司南隐约想起面前男子从哪里见过，身边忽然走喧闹了起来。她细听，心上猛地一跳，望向从东面巷子里惊慌跑出来的几人，其中一名男子边是奔逃，边是大喊。司南想起云拂，脸色顿时惨白，赶快跑去拦下男子。
“你说的什么姑娘，在什么地方，那个姑娘怎么了，你带我去，我给你……”
她正要掏着荷包里的碎银，手却被男子悍然甩开，指着东边：“有病啊？你不要命，你自己去！”
说罢，男子头也不回地跑开。
司南一怔，被甩开的手垂下。她的怔愣只是一瞬，便向男子手指的方向仓皇跑去。
树下，一身褴褛的男子脸色也愈加变白。他从树墩前缓缓蹲下，又缓缓站起。双眼恐惧地、一点一点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时间在此静止，天地间的风都带着嘲讽的笑声，随着轻薄的生死呼啸而过。
他无神的双眼张望着四下窃窃私语的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叫住那名追寻生死而去的女子，半晌，却叫不出声音。
而他的胆怯命令他的脚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原地，不知道是踌躇还是无措，他挣扎了很久，方才解脱束缚，向司南跑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开始跑得很慢，而后越来越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着他一样，又像是他想要拼命抓住什么一样。
直到东边临近村子尽头的山下，司南才看见那所茅屋。茅屋梦蔷薇满了人，却也避嫌地在门前让开了一条短路。
里面仍传来一名孩童受惊而无助的哭声。司南缓步走进，攥紧的指尖冰凉。
院中只剩下了落叶枯枝的残骸，与云拂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云拂身边，身边的妇人已经死去，老者摇了摇头，探着云拂的鼻息。司南张皇地跑了进去，脚前绊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