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已转身掩门，后将提灯吹熄，放在桌前。
“宁容与……可知道此事？”她犹豫着，猜测着问道。
云拂站在她面前，福了福身，道：“云拂还未禀告公子。”
那便好……
“那便好……”她却不小心地喃喃出声。
云拂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眼底目光的坚定，看向司南时，有几分欣喜。司南不知云拂在笑什么，云拂也并未说出口。
或许，不止是自家的公子……略有不同呢。
司南方知云拂近几日都在外面奔波，寻找司院与顾府的线索。她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暖意，驱散了大半面对“真相”的惧怕。
虽说线索有些零碎，但仔细听来，多半是有关于顾府。
最多，竟是有关于当年顾将军府中，那位将军夫人的故事。
“……应当是现在的顾小将军出生那年的事了，此时说来古怪，与北门外三里路程的一个荒村有关，云拂打听到荒村中住着一名产婆，是在当年顾夫人产子之时，请来的。那产婆待顾小将军出生后，便匆匆离开。待顾府被抄战时，产婆已杳无音信……也因此避开了死劫。”
“而顾夫人……似是得了不可告人的病，自那之后，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就连孩子的百日宴，都深居闺阁，不曾露面。”
司南听完，沉默了许久。
云拂看得出她的心事，同是女孩子，有些事情不问自能理解，便道：“姑娘不想再连累公子，云拂知道。公子伤势还未好，不如就让云拂陪姑娘一同前去罢？”
司南惊了惊，转而有些歉然：“我是亏欠了他太多了……”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必了，云拂姑娘为我指路，我已感激不尽，不好再麻烦你以身涉险。”
云拂笑了笑，站起了身，弯腰将桌上提灯点燃，她提起灯，道：“已有人来劫姑娘了，一人进出太冒险，两人结伴多少安全。姑娘身份不同，将云拂带在身边，也好帮姑娘掩一掩。”
司南想不出反驳的话，云拂福身，道：“明日晌午，姑娘来北城门寻我。一切顺利，我们便出城。”
司南默了许久，才道：“谢谢你，云拂。”
她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云拂莞尔一笑，走出卧房，将门掩上。
翌日早，云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便出了门。宁容与百无聊赖地坐在回廊下，等着司南醒来，再陪他在这里闲坐喝茶。
司南在回廊中见到宁容与时，心中竟有些犯虚。倒是有些事情瞒着他，感觉耳根都有些发烫。
宁容与身披青褐色长袍，内是青衫盈盈一水间，云袖翩然，墨发简单束散，倚在阑干，怀中的书卷翻开一半，还是昨日里未看完的那册。
见到司南，他眉眼中满是温柔和欢喜，唇角弯着，目光凝着走来的司南，笑道：“坐。”
这一坐，便到了晌午。
司南以午睡离开，宁容与便也去歇息。只是在他歇息之后，司南打发了庭中的侍女，从后门偷偷离开。
两人如约从北城门前碰面，司南在客栈换好了寻常的衣裳，便同云拂一起出城。城门的侍卫显然还不知司南，亦未见过，两人便轻松地走过了城门。
司南松了一口气，云拂陪同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两人一路来到荒村，此处原来叫桃李村，不知经历了什么，已变成了荒郊野岭。
在村中寻了片刻，云拂对司南摇了摇头。此处人杂，又不敢多问，寻人不免有些麻烦。司南略作思量，便同云拂商量分头行动，约好在村口碰头。
云拂心中也几番衡量，片刻后，点头答应，向分布人数较多的东边行去。
司南便向西面走。此处荒山，村庄极为贫苦，住所不能蔽雨，颠沛流离。孩童撞到面生之人，便打老远地躲去，村中也格外忌生，走过路过时，都敬而远之。
这堂堂京城圣地，岂会料到三里之外也有如此光景。与城门中比，仿若云泥。
司南几番旁敲侧击，皆是无果。问过的人都只摇头，对她询问之事只字不提，更绝口不提往事——这里的人，似乎都经历过什么。
可司南，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只得原路返回，在村庄门栏的树下等待云拂。应有半柱香的时间，见云拂还未归来，她不禁开始担心，正犹豫着是否要去东边寻云拂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男子的声音。
“啊……你……”
司南一惊，蓦然回首。
见那名男子一身破烂，脸上也全是灰尘，头发潦草，指着司南，支支吾吾地，极废脑力地在回想：“你……我见过你，你是……你是……”
司南警惕地站起了身，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手一惊摸向了腰间的短剑。
她也在仔细回想记忆中是否有过同面前男子样貌相同之人，男子纠结地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蓬头垢面的样子，倒让司南隐约地回忆起来……最初她来至京城，离开壁春楼时，曾有似眼前人的一名男子，同她擦肩而过。
而与此同时，村庄东面。
云拂从荷包里面取出两块碎银，递给身后的孩童，指着面前腐朽破旧的木门，轻声问道：“可是这里？”
那孩童一脸污垢，衣衫褴褛。收到碎银，如视珍宝地捧在手心里。呆滞的神情中终于露出了孩童年纪该有的惊喜。
孩童的目光顺着云拂指尖指的方向看去，思考了两瞬，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乖，谢谢你。”
云拂看罢觉得心疼，弯腰俯身，摸了摸孩童的头，将孩童的衣衫仔细整理，轻轻推着孩童的后背，小声安抚：“去吧，去城里买些吃的东西。”
孩童捧着两块碎银，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云拂，好似在努力辨别她所言字句所要表达的意思。这边的孩子多半是被抛下的，居无定所，来此求生。他们甚至只能隐约分辨成年人说的话。
犹豫了几瞬，孩童用力地点下了头，将碎银握在掌心，抱在胸前。边回头看着云拂，边小跑着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