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你别这样……”
“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私生女，没办法跟你正牌的女儿相比，这点，我懂。”
这些年，郁小暖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小时候，她总是很乖巧，就算受到什么不公平，她也只会笑笑了之，年幼的她几乎是笑容的代名词，她不懂难过和忧愁的意思，也不懂私生女这三个字包含了什么，可终究，他伤她伤得太深，他当初的离开改变了郁小暖的命运，让她在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前再也无法展开以往那无忧无虑的笑容。
此刻在他面前的郁小暖，从未有过的愤怒，连那平时一笑起来就弯弯的双眸里也充满了鲜红色的血丝，那一刻，郁董华忽然发现，他再也给不了郁小暖任何解释，因为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真的抛下她，真的包庇了郁之晴，他想说自己没有办法，因为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他的两个女儿都要爱上同一个男人，这让他很无奈，很痛苦，他做不了任何选择，因为任何选择都是错的。
直到现在，郁董华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哑口无言。
他确实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但是，还能挽回吗？
郁董华心里涌动着莫大的哀痛，那种痛将他的心完全吞噬，就像被刀片一刀刀剜着，悔恨和无力排山倒海把他的灵魂也吞没了。
露台上的风还是柔柔的，见郁董华半天说不出话，郁小暖也放弃追问了，她知道追问也没有结果，不，应该说，结果就摆在眼前。
她不是想争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很残酷，也好过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有时候，仇人的伤害只会给你带来恨意，可亲人的伤害却会让你心痛甚至将你摧毁，如果他们真的不要她也就罢了，可偏偏又要不断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不断地要她了解到各种真相，而她了解得每多一分，心就会更痛一层，为了所谓的家人，她连生死都可以不顾，但他们回报她的，却只有一次次的利用和欺骗。
她没有办法在知道了那一切事情后还无动于衷，也许是她不够成熟，她无法原谅一个明知她是被冤枉却始终保持沉默的父亲，想到这些她就心痛，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在泪快要落下来的时候及时转身，而郁董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明白她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伤心，他终于叹了口气，眼底含着泪光，低声开口说道：“董事长的事，我虽隐隐感到可能是之晴做的，但毕竟没有证据，我也不能妄加揣测，这件事，你是听你母亲说的，对吧？”
郁小暖无言，算是默认。
宽敞的露台，郁董华和郁小暖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郁小暖始终没有说话，郁董华也心痛不已，“你母亲已经死了，死得那样凄惨，你的姐姐，也行踪成谜，不知道现在活着，还是死了，本来好好的一个家，现在变成了这样，不管你是不是还把自己当郁家人，或者，你不认你的母亲还有姐姐，但是对我，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我们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死里逃生，这会儿想起来我还心有余悸，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当时真的不担心自己会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你出去，我不要我的女儿为了救我被火烧死，如果你一定要死，那爸爸陪你，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是的，我曾经因为害怕努力克制过自己，不要关心你太多，不要疼爱你太多，因为，如果有一天你被发现，我承担不了那样的代价，我不敢去招惹蓝家的人，所以我也反对你嫁入豪门，我只想你生活得平平淡淡的，做个普通人，我想，这也是小悦的心愿吧，可是，我错了，当我看着你被蓝正的保镖抓住，拴在柱子上的时候，我的心，除了痛苦，还有悔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关心你一点没有多照顾你一点，这种悔恨迟来数年，直到我以为你要死的那一刻，我终于懂了，你是我的女儿，无论我再怎么克制，我都没有办法不去爱你不去关心你，因为后悔，我的心也就更痛，小暖，爸爸亏欠你这么多，爸爸没有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也许，在你和之晴之间，爸爸的确做了让你伤心的选择，可是，那也是爸爸糊涂啊，爸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能体谅爸爸吗？”
郁小暖的眼睛望着前方，眼珠淡淡的，那些鲜红的血丝逐渐散去，眸底只剩一片水润的清明。
“很多事，爸爸没有告诉你，因为那时你年纪小，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再则，我确实也不愿提起那段往事，小悦的死，这么多年我都无法释怀，那不仅是你心里的一个阴影，同样，也是我的，甚至，我比你更加难以接受，因为小悦的死，有很大一部分是我造成的……”
郁董华情绪激动，红了眼眶：“小暖，爸爸不是一个好男人，爸爸对不起雪婷，也对不起你的母亲……我不愿承认过去的自己，所以我也不愿意面对你……因为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对小悦所做的一切，我忘不了小悦的死，忘不了她最后看你的眼神……也许你会觉得爸爸虚伪，不相信爸爸对你说的，但，我是真的很爱小悦，真的……”
郁小暖轻声笑：“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爱两个人吗？”
“爱她，却相逢恨晚，这就是我的悲哀。”
郁董华心如刀绞，望着郁小暖的背影，沉声说：“我是在酒吧里遇见小悦的，那时，我已经和雪婷结婚，但属于家族联姻我并不满意，生意那时候没有起色，我心中苦闷，只有去酒吧喝酒寻求发泄，那时酒吧里新来了一位歌手，她不是普通的歌手，除了会唱歌以外，她几乎还会所有的乐器，她拉小提琴时整个人快乐活泼，而当她弹钢琴时，整个人又沉稳内敛，那种高贵的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她与众不同，跟酒吧里所有的女孩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视线都深深被她吸引，无数男人想要追求她，但她偏偏答应了跟我约会，这一点，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没接触多久，我便发现，我已经爱上了她，因为她，我才感觉生活充满了阳光，我才重新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我忘了自己是个已婚男人，我只想和她厮守在一起，我怕失去她，所以不敢告诉她我已经结婚的事实，我们在一起过了一段很快乐的生活，而我越是和她相处，就越是离不开她，她爱憎分明的脾气，不愿受束缚的个性，还有天生艺术家的气质，这些，都深刻地吸引着我，让我着迷，我承认，那个时候，我不该欺骗她，但是……已经晚了，当她告诉我怀孕的时候，我知道，我们的幸福，结束了。”
郁董华满眼凄凉，神色悲伤，“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欺骗她下去了，我告诉了她一切真相，也告诉了她我已经结婚的事，果不其然，她知道后非常愤怒，她恨我恨到了极点，她甚至想过不要我们的孩子，但是当了母亲，她终究是心疼了自己的血脉，她说，她做不到谋杀自己的骨肉但是她也不想再见到我，她离开我躲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躲进了一个小山村里，躲了我整整五年，这五年，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又带着孩子是怎么过的，五年后，有一天，她突然主动来找我，当时我是开心的，我以为，我们还能继续过去的感情，毕竟，我是真的爱她，但是我无法离婚，我正想着该怎么和她说的时候，她却告诉了我一个可怕的事实，她说，她是欧洲蓝家的人，而她，正在被人追杀。”
“是蓝正？”郁小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