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霍永安慕珣瑭 > 第三十四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永安此刻,正尽职尽责地当个好兽官。

摄政王所在的鹿鸣坊,一坊一户,在永安眼里,这最大的好处就是,这坊里人少,清静。

因着这巷子无旁人,永安每天都领着两只小鹿在巷子里转转。

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原先心里想得是:不知何时才能膘肥体壮,若是真到那一日,能不能杀一个烤来尝尝,鹿肉很补的。

由是在驯养小鹿一途,颇为上心。

良管家奉命看顾她,远离商讨正事的殿下和侯爷,他怕自己一人拉不住霍娘子,便拉灵明一起,好歹灵明还会些拳脚,能招架一二。

可看她领着小鹿转圈子,委实有些烦闷。

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灵明闲聊。

看她认真又温和的模样,良管家老怀甚慰,同灵明感叹:“她一定是知道咱们郎君看重爱宠,才想借此讨咱们郎君欢心。”

良管家说完更加欣慰,先帝在上,总算开窍了。当然,这良管家心里的先帝,是太祖皇帝。

灵明心善,没忍心告诉良管家真相。

从他们郎君头一次看见霍娘子领着小鹿出门的时候,王爷的扇子便磕到手上,只说了一句:“她定是讨厌肥肉才日日带鹿出门,等他日……必定要求个烤鹿肉的恩典了。”

灵明登时便会意,王爷的未竟之意是等他日幼鹿变成鹿,霍姑娘怕是要烤来吃了。

此时此刻,他竟不知是要心疼那两头把霍娘子当主子的鹿,还是心疼心思过分细腻的良管家了。

不过这次郎君失算了,现下这母鹿都怀了崽,永安娘子也没有想吃了它们。

正好郎君现下赶来了,没准还能问问,为何还没急着吃肉。

摄政王将自己拿出来的狐狸毛披风给永安披上。看得暗处永宁直撇嘴,登徒浪子!

见她穿好了才开口问道:“竟还活着,我当你是要杀了来吃肉的,不知霍将军准备几时吃鹿肉?”

还不等良管家上来回护,霍娘子倒是花容失色,焦急道:“殿下你怎么可以在呦呦和食苹面前提这么丧心病狂的话题。”

赶紧轻巧挥挥手,两只小鹿乖乖自己散步去了。

接着才同摄政王解释,“食苹有孕,情绪不大稳当,前几日那鹿头差一些就顶在我身上了。殿下,你说话注意些,孕中之鹿,这脾性可非同小可。”

她也是不久前才见识到,好悬就不能走路了。

摄政王却惊讶,竟还给那两头鹿起了名字?

怨不得没提吃肉了。

嘴上却道:“竟有孕了?我原以为,你是要养肥了烤肉吃。”

永安赧然,实不相瞒,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嘴上却道:“殿下慎言,永安从未如此想过。”

王爷轻笑:“哦?是吗?”

永安自认脸皮薄,经不得这样调笑的,只得据实以告,“唉,果然瞒不过殿下。原本是曾这样想过,可我天天带着它们转,日子久了,竟生出了感情,就舍不得吃掉它们了,然后给它们取了名字。卑职私心里以为,这无论养什么,你只有赐了名,它才是你的,才会认你。就像阿兄最爱的信鸽叫将军,我的爱将名唤皎皎。我便照着诗书,寻了呦呦和食苹这两个名字。可谁知道!”

永安愤愤不平:“谁知道,我引它们为知己良朋,它们两个!它们两个却背着我眉来眼去!勾搭成奸!还珠胎暗结!年前我看食苹恹恹地,便为它请了个医官!白瞎了我一番好意!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说把呦呦领开,一鹿一室,食苹竟然想用头顶我!还好我躲得快!”

看着远处那黏在一起的鹿就烦闷!

又十分伤怀:“就像是你养大的孩子,转头便宜了别人!”

罄竹难书罄竹难书!等食苹生产完了再教训这个鹿崽子!

摄政王忍俊不禁,一指头轻弹在她脑门上:“若是杜老太傅听到你的遣词用句,定不要承认你的功课由他所授。”

“殿下!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连杜老太傅给她授过课都知道,这殿下实在可怕。

永安转念想过一个可能,小声同摄政王嘀咕:“你,你该不会,有个暗网吧?替你卖命的都是江湖杀手?然后谁在背后嚼你舌头,你就派一队人去刺杀谁。”

永宁扒在门后面,使劲伸脖子也听不见这两人说了什么。

永安自顾自地琢磨了一阵,又推翻了这个假设,“也不对啊,没听闻哪家主人不明不白地死了呀。”

“傻!”看她认真思考这事,摄政王只觉好笑,“我需要那些江湖杀手吗?你看他们有谁敢与我过不去吗?”

“还有一事,这食苹,我是说母鹿,它们的受孕期,不在元月里吧。”她掰着指头算了好久的,怎么算怎么不对。

摄政王笑:“可能是怕你杀了它们来吃吧。”

永安黑脸,磨牙,“殿下,我虽贪肉,可还没贪到那种地步!”

永安转头,决定找回面子,同摄政王道:“殿下你该不是也被杜老……杜老太傅教出来的吧!”煞风景的一把好手。

“不错,你这般急着转移话题,可是同杜老太傅不愉快?”

方才提起杜老太傅,小鹿走过来她都没抬眼,可见是怕的。

永安将军面如土色,能让霍将军谈之色变的,杜老太傅高居榜首,“殿下有所不知,那太傅,同我祖父前乃是故交。他告老之后,不辞辛劳,长途跋涉赶往陇安,这份心意,令我阿耶,动容不已。尤其那太傅还说。”

永安学着杜太傅平日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捻了捻须。

又学那杜老太傅讲话,“当初老朽教你们兄弟四人,便知你们是好的。今日我看永宁与永安,颇有你当初的状貌。”

永安叹了口气,“当时,我和阿兄,高兴坏了,还想着,我们两个开蒙晚,还能同阿耶一样,足证我二人聪敏不是?”

接收到摄政王的赞同后,永安接着讲,“等他第一天来授课,拿了那么厚一块戒尺!”

怕摄政王不能领会究竟有多厚,永安还特意停下来张开食指与拇指夸张地比了五册书的厚度。

怕摄政王询问戒尺究竟有多厚,又赶忙接着讲:“他拿着那块戒尺答错一句打三下,我第一堂课,左手被打成了猪蹄,这还不算!他,他说我朽木,胸无大志!”

她还觉得自己志存高远呢!

“先生真的这般讲你?那,言过了!”摄政王不问缘由地,觉得恩师过分了。

永安就该是千娇百宠才是。

“是吧!”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指责杜老头了!

永安便细细地同新晋知音讲缘由,“原是这般……”

当年,大渝第一名儒第一堂课面对着老友的子孙,问了安身立命第一问,“霍氏子孙,将以何立足?为何而活?”

彼时胖团子永安踌躇满志,答:“花鸟鱼虫。”

先生不解其意,永安细心为其解答:“花者,赏心悦目。鸟者,属禽类是也不是?鱼者,莲底而戏,肥美鲜香。虫者,绿蚁新醅,可有异?花鸟鱼虫,不过吃喝玩乐。”

才认字的永安,能讲出这些话着实不易,还收到了自己兄长艳羡的目光,正扬着脸等先生夸奖。

哪料先生脸色大变,气地胡子翘得老高,连声说她玩物丧志,好一通授业恩师的慈爱教育,打了她好大一顿手板。

不过到今日永安记住了两件事,当日的她非常英勇,没有哭!

还有一件事就是阿兄课后同她讲,他原本想答吃喝嫖赌,仗剑天涯。

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这八个字是何意,但就是觉得文绉绉的,先生一定会喜欢。

永安感慨万分,“现在想来,阿兄没能五毒俱全,还是要好好谢谢杜太傅。”

摄政王却觉得心被揪起来了,可你没能实现曾经的愿望,确是杜太傅的过失了。

哑声开口,“我倒是觉得你的愿望很风雅。”

“是吧是吧是吧,它现在也是我的愿望!我阿娘说过的,我记得,她说,长安贵女大多一个样子,没甚么趣,她希望我,能当个富贵闲人,一直做我喜欢做的事。若是我阿娘在,那杜老……我是说杜老太傅!他可能连自己的头发都保不住!”

她是不会告诉殿下,阿耶知道她被打之后半夜带着她剃光了杜老头的胡子的!

这事连阿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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