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学 > 其他小说 > 霍永安慕珣瑭 > 第三十五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她当时以为阿耶知道这事后,会再打她一顿,因为隔壁家的胖娃娃说在书塾被打了板子,他家阿耶会再打他一顿,第二天肿着两只手从她家门口经过,每次都说他要是她家孩子该多好。

她阿耶没打她,还带她去揪先生胡子,她至今仍记得阿耶对她说,“宝儿,阿耶喜欢你的愿望,如果你阿娘在,她也会喜欢你的愿望的,先生打你,是他不对。先生怎么会懂咱们霍家的高雅情趣呢!”

她当时不明白,明明阿耶说着为她高兴,怎么看起来那么难过,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阿娘吧。把她养成长安最娇纵的贵女,是阿娘的愿望,阿娘想让她,得到阿娘自己都没得到的自由。

说起来,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没和阿耶一起过元日,喝酒守岁。

心事重重地拦住乱走的食苹,怅然,“今天真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如摄政王放我回陇安?”

啊!话一出口,小将军就从同阿耶喝酒的回忆中走出来了,立马弹到呦呦背上,讨好笑道:“说笑说笑,摄政王殿下,你没听见,对吗?”

摄政王,失笑,“是,我没听到,方才霍小将军说话了吗?”

“怎么没有!”永宁将军再也忍不下去了!怒气冲冲拉下自己坐没坐相还怂得要死的亲妹妹。

“霍永安方才讲了,要回陇安去!”

永安捂慢了一步,还是让自家拖后腿的倒霉兄长把话说完了,“没!什么都没!殿下回去吧,外面怪冷的,顺便把呦呦食苹牵回去吧,我送我阿兄到坊门。”

“唔唔唔唔唔唔!”可怜的霍侯爷,被永安捂了个面色青紫。

摄政王领小鹿回府,踏入府门时叹了一声,“霍侯爷终究年轻。”

被领到鹿鸣坊坊门的霍侯爷,气急败坏!

提高了声音问她,“霍永安你疯了吗?”

一面揉揉自己的下巴,不消说,他现在下半张脸一定是霍永安的手印子。

永安也面色不善,“我还想问你呢!嫡亲兄妹,你就这样害我?!”

永宁没想到她会倒打一耙,把脸凑过去,让她看看究竟谁害了谁!

“我及时止住让摄政王没把我那句想回陇安往心里去,你却又提一遍,你嫌你亲妹妹我命长吗?”

这从何说起!永宁真要冤死了!

琢磨着他也是不懂,好为人师的永安便给他讲,“这摄政王殿下,十分好说话,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比阿耶都爽快。只除了我要回陇安这一件!”

永宁冷哼:“他必定图谋不轨!”

“啧!”气地永安直拍他,“怎么与你这顽劣孩子讲不通呢!他图我什么?是图我一贫如洗,还是图我家里人丁兴旺?再者,就算有所图谋,我入他府中一个月了,想要什么都透个口风出来了吧,但他没有,而且,我昨日吐地那般恶心,人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宿。杜老头讲了,咱们得知恩图报,得承情。”

永宁更生气了,“他还想解衣带!”

永安握拳,挑眉。

永宁见势不妙,立马改口道:“承情,承情,改日阿兄做东,请他去揽月楼里好好吃一顿!”

永安邪笑,“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喝酒喝吐了的时候,我的亲兄长,嫌弃地一蹦三丈高。”

来了来了,永宁见过她那种目光,那是在掂量着骨头拆下来怎么卖的目光!

识时务者为俊杰,霍俊杰亲昵地拍拍自己妹子的肩,“那时,是阿兄不对,阿兄怎能蹦呢。但是这也不代表摄政王他纯良啊。”

永安果然是吃软的,她也好声好气地安抚兄长,“回陇安的事,我会掂量着办的。但不能是现在,也不能你来开口,霍侯爷不能求人,谁也不行。你开了这个口,便会有人拿此事拿捏你。如今正是决胜的时候,是议和,还是让回鹘就此消失,便在这一阵子了,朝廷里想同回鹘议和,压制阿耶的,可太多了。现在小霍帅命令你,此事你不许再管。”

永安在心里叹息我比你想回去啊,傻兄长!我的亲人,我的部下,都折在那帮蛮子手里了。我当然想回去,手刃仇人。

但我来了,稳居长安的纨绔们,只看到我压制父兄的价值,哪里看得见我杀敌报国的决心。

“还有一事。”永安甚少用这么温和的口气同他说话,他不自觉地收敛了调笑的模样。

“不论是你,还是婉儿,都想各种办法暗示我,摄政王非我同类,不相为谋。但是我想信他,哪怕连杜老头都说过他温润其表,心沉如海。我也信慕珣瑭。你们说过的,都是你们眼中的,却不是我看到的,世人还说我鲁莽粗俗呢,还说婉儿心狠手辣呢,结果怎样,不还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永宁这回,是真怅然,他家宝儿头一次像个真正的姑娘,竟然是因为那表里不一的摄政王。

给自己那颗脆弱的护妹之心狠狠打了两个大补丁。

他倒是忘了,自家宝儿,连杜老头都赞过一句,深敛锋芒,大智若愚。

孩子长大了,他却还总是想把她护在身后。永安会烦的。

揉揉她的头,“你心里有数,我便放心了,但往常那种以为自己喜欢他的奇怪心思不准再有了,那都是阿兄骗你的。”

永安会意,朗声道:“我知道!摄政王是知己,是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阿娘手札里写的那种心里揣着兔子的感觉,我还没体会过呢!”

“我说了会晚些时候走,也不单是放心不下你,阿耶去擒那回鹘王去了,说要算账,不许旁人插手。阿耶胜券在握,我便回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你也多回家去住,陛下虽下了令,想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苛责你这个。”

永安乖巧,一一应了,又听自己兄长,没有意义地絮絮了一刻钟,她算是懂了为何陛下没瞧见他的奏请,稀里糊涂便批了。

她兄长说话,句句是陷阱,非得全神贯注才能避过。

谈笑间给她设套,永安现在一点都不想同他讲话了。

看实在将人说烦了,便只得缩了最后一句,“鱼儿咬钩了,我去看看。”

抬手指了指揽月楼的方向。

永安眼中星芒闪过,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依着霍家军中手手势,提醒他别那么快收网。

眼见兄长往揽月楼去了,她才转身往回走。

那人真傻,去哪里不好,去揽月楼,那揽月楼幕后的主子,是婉儿。

不善者入,哪里不是陷阱?哪里不是耳目?

她阿娘的嫁妆,赎回了苏家祖宅,以及建揽月楼的那块地,不过后者旁人不知罢了。

婉儿很争气,短短数年,揽月楼在长安首屈一指,还赎回了她阿娘的嫁妆。

虽然她现在仍旧一贫如洗,不过日后边疆养兵,就多了一个借钱的人选。

现下长安城里,怕是没几个人能富过这揽月楼的主子了。

千金一桌宴,百绢一斗酒。虽言过其实,也能看出揽月楼多受追捧了。

当初婉儿想如诗中所言让这楼高百尺之时,她是反对的,没想到婉儿真的做成了。

其实,她很想问问紫宸殿那位知不知道这揽月楼同婉儿的关系。

其实,关于兄长要探查的事,她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将这些人穿在一起,有多匪夷所思,也是便有多顺理成章。古人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总是很有道理的。

这般胡乱想着,一抬头,便见摄政王披着深色狐裘在檐下等她。

快步迎上去,摄政王便将小心拢在怀里的手炉递给她。

替她拢了拢碎发,摄政王很高兴,她今日佩的是前些日子他送的青玉簪,虽然一应配饰都是今晨他帮她挑好的,那他也愉悦。又转头装作平静地开口问她:“我看霍侯爷那般模样,该是气着了,还怕他斥责你呢。”

“怎么会!”由摄政王领进堂屋里,还同摄政王炫耀,“我阿兄从没对我说过重话,当然,以他的阶品和武力,他也没那个能耐同我讲重话。”

永安还凑过去,小声同摄政王咬耳朵,“阿兄很好骗的,而且从来是我说什么他信什么,他从来发现不了的。”

摄政王也感叹,怕是仅她一人觉得霍侯爷好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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